身后传来脚步声,莫寂转过身,看到严锐骁从主厅走了出来。
大概是天不亮就被吵醒的缘故,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不过,即使是在家里见客,他穿着也极为严谨且有风度。
灰色西装马甲,月白色衬衣,同色西装裤,加上本就高大的身形,让人不自觉地产生压力。
“严上将,抱歉打扰了,”莫寂按下急速的心跳,站直身体,勇敢对上严锐骁的目光,“我想跟您谈谈严琅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严锐骁在会客沙发主位上坐了下来,“请我出面,把严琅救出来?”
因为他们的父子关系,之前严锐骁回避了关于严琅的一切调查。
没想到,这个胆大的年轻人竟然直接找上门来。
身居高位多年,又经过岁月淬炼,严锐骁眼神犀利过人,轻易就能看透对方所有心思。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没有人会不怕,但莫寂没有退缩。
他从背包里取出资料,双手递了过去:“我找到了可以证明严琅无罪的证据,但我说的话没人会相信。而且……特勤局里可能有奸细,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只能来找您。”
严锐骁没说话,也不理会那悬在空中的资料。
莫寂被他盯得几乎喘不过气,后背渗出冷汗。
好在窒息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严锐骁终于伸手接过资料,“你很勇敢,也很有胆略。”
莫寂肺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翻看完莫寂找到的“证据”,严锐骁没有做任何评价,将资料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莫寂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难道他不愿意帮严琅?不可能,就算是再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也是亲父子,严锐骁不至于如此铁石心肠。
严锐骁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并没有向后躺靠,而是保持着上身微微前倾,肩背紧绷的姿势,手掌随意撑在扶手上。
是一种观察、审视来人的姿态。
他没有明确表态是否答应莫寂的请求,而是跟他聊起了别的:“有件事情,比起你现在做的,对严琅来说更重要。”
莫寂手指紧抓着膝盖:“您说。”
“作为特勤局指挥官,一直以来,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严琅,只要出现任何一点疏忽和瑕疵,就会被人抓住,作为打击他的把柄。”严锐骁看着莫寂苍白的脸色,“这次的事情就是教训。”
莫寂愣了片刻,不敢相信自己荒谬的猜测:“所以,这次您袖手旁观,是为了让他记住教训?”
“就算严琅真的审死了一个黑市嫌犯,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顶多停职反省、禁闭半年而已。”
“以严琅多年来的历练,这些明枪暗箭不算什么,他走到今天,早就应该做好面对那些东西的准备。”前一秒还轻飘飘说着“半年而已”,后一秒钟严锐骁的目光倏然变得刀刃般锋利,“真正能够毁掉他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莫寂听得懵懵懂懂,但是隐约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恐慌,他小心藏起来的秘密,似乎露出了边角。
“你们还没有彻底标记?”严锐骁突然问。
莫寂脑袋里乱糟糟的,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了自己身上,蓦然语塞:“我们……我……”
“我看得出来你对严琅的心意,”严锐骁没给他辩驳的机会,“但是你要清楚,严琅不是普通人。”
“从生理层面来说,他需要一个高匹配度的omega,不仅仅是繁衍子嗣这么浅薄的原因,而是一旦发生意外,只有高匹配度的信息素才能救他的命。”
“从外界影响来说,他作为指挥官,如果知法犯法,不止会丧失公信力,也会失去联邦政府的信任,他的前程就到此为止了。”
莫寂心底发寒,在初夏的清晨里,冷得手脚僵硬。
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严锐骁已经查清楚自己的底细和来历了。
“严琅不是追逐权力的人,”严锐骁眼神深邃,字字句句都是对莫寂的凌迟,“但我猜你并不知道,他有一个盘桓多年的心结,甚至已经成了执念。”
“这个心结没人能帮他解开,只有靠他自己不断向上爬,爬到某个高度,身边再无威胁时,才能一举翻天覆地,斩断执念。”
直到此刻,莫寂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严琅,严锐骁口中的心结和执念,他全然不知。
但是他知道严锐骁说得没错,自己的存在对严琅来说,就是最大的危险和威胁。
世上没有能藏一辈子的秘密,就算是铜墙铁壁,也有被腐朽侵蚀的一天,跟何况,他的秘密本来就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