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兴帝微微摇着头,示意她无妨。
于延霆眉间都拧成了麻花,忙就要起身去跪。
成兴帝抬手虚扶他一把,温声对他道:“你坐着说。”
于延霆又万分尴尬地坐回去,来的路上他和于红英千想万想,都没想皇帝会这般直抒胸意。
他哪里敢踟躇,当即就道:“于家忠于皇室,忠于唐国,绝无二心!”
“你既然如此说了,”成兴帝凝视于延霆,“那朕便信你。”
于延霆说:“陛下英明。”
成兴帝嘴角浮着浅淡的笑,他盘腿坐了起来,将手腕随意搭在膝头,又看向于红英。
“刑部要查办御林军,绮儿的牌子被朕给收了,御林军近两万人,给谁都不合适,爱卿来说说,应该如何处置此事?”
于延霆心里已经在喊天了,他哪里会知道!抬首时,却见成兴帝笑意十足在看他女儿,一种不妙的预感登时浮现脑海。
在他思忖之际,成兴帝已再度开口。
“你想不出,朕倒是有个好人选。”成兴帝的视线还没挪开,就定在埋头吃点心的昔日女将军脸上,“六小姐领军上过战场,又与荀家后代颇有渊源,朕想把御林军交给她,她能带好。”
于红英顿了手,猛地掀起眼帘。
成兴帝脸上是和煦的笑容,他没将话挑明,可于红英心中已有了数,他知道当初助荀兰离开椋都的人是谁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老早便知道!
若他知道于红英助荀兰离开椋都,那他会不会也知道,于颂的正头妻子,就是荀兰?!
于红英在这瞬息之间,思绪万千一团乱麻。
于延霆却也是愣怔,半晌都没吱声。
殿内陷入沉寂,静到君臣三人皆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成兴帝意味不明地笑着,那笑便是天子该有的笑,稳如磐石。
“你不愿意?”
这话是在问于红英,于红英捧着点心碟子,一脸难色。
荀兰就在侯府,这事儿目前除了她身边亲信,连她爹都不知情,人好不容易接回来,才过半年快活日子,她哪敢放心自己去担御林军的担子?
她是绝不会让人离开她视线的,思及此处,于红英蹙眉道:“臣女惶恐,这双腿废了,早已不复当年,怕是难以胜任此等要职。”
成兴帝乜眼看她,语气淡淡地道:“方才朕说过了,今日要听真话。”
此刻,于延霆手心捏着汗,焦灼不已。
成兴帝不怒自威,偏于延霆自知自己这个女儿是个胆大包天的,他实在不敢听于红英说话,生怕她又道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逆不道之言,此刻便下决心,认了,就顺成兴帝的意。
岂料他刚要开口,却被于红英抢先。
于红英轻声笑了起来,边笑边道:“陛下贵为天子,该知忠言逆耳,即便如此,陛下也当真还是要听么?”
成兴帝微眯的眼睛眨了眨,扶袖道:“但说无妨。”
于延霆插不上嘴,心里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于红英已道:“刑部查办御林军,是为端午长巷之事,于家的银甲军正好随行护我那爱凑热闹的小侄去看赛舟,听闻风声也是去护了驾的。但是陛下,于家已有亲兵,再添御林军,朝中诸位大臣如何能答应?大殿下将要荣登储君之位,于家自然肝胆相持效忠朝廷,可是谁信?”
成兴帝细细听着她口中之言,手指轻敲膝盖,沉思片刻,眼里有了神采。
“六小姐所言不假,不愧是朕看中的人。可先经罗党一事,又经长巷暗杀一事,朕的两个儿子,只怕与于小丫头的妻,朕的女儿,都有了猜忌与隔阂,朕总要为她而计,让她暂避锋芒,朕为的是……”成兴帝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引蛇出洞。”
于红英闻言错愕,不想成兴帝竟会将他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仍旧半信半疑。
她沉思一息,便道:“陛下既然如此宠爱二公主,恕臣女直言,明眼人都知晓,二公主文韬武略皆远胜于三殿下,也优于大殿下,为何陛下不将她……”
“绮儿是个好孩子,但她无心这把椅子,加之她母妃,也很是不愿她坐上去,不若将来当个闲王,赐一块封地,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朕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一些。因朕虽为一国之君,也是一个父亲。”
于红英见他神色坦然,字句真诚,不像是在试探或是埋什么套让于家钻,心中大石渐渐放下,只保有部分警惕。
“臣女大约明白了,陛下是想让于家帮二公主握着御林军,满椋都都知晓,于家嫡亲孙女嫁了二公主,御林军统领的牌子一旦落到臣女手中,谁又能想不透这点呢?”
成兴帝似早就知道她有此一问,不仅不作答,反而问她道:“那依六小姐之见,朕要给女儿留保命的后路,御林军该如何处置?”
于红英看不透成兴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