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仁又写了份“宗族保结书”,盖上祠堂印鑑,递到李大田手里。
“先去县衙备个案,让官府记著有这么个好苗子,等院试后办户籍也方便些。”
从祠堂出来,李大田闷声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声音有些发涩:“彦儿,分家后……你娘那边……”
李彦舟知道他想说什么,轻声道:“分家不分情,我的事,我自己担著,你放心。”
李大田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脚步迈得更快了些。
两人一块去了县衙,负责户籍的吏房书吏是个上了年纪的山羊鬍,眼皮耷拉著。
他接过户帖和保结书看了看,眉头立刻皱起来:“童生分户?没这个规矩。”
李大田忙陪著笑:“小吏爷,这孩子府试得了案首,族里按约定先分了家,保结书都在这儿,等他院试中了秀才,立马补全手续。”
书吏瞥了眼李彦舟,见他眉目清正,又看那保结书上李守仁的签字和祠堂红印,磨蹭了半晌才道:“既是李家村的读书人,便先给你们备案吧。但这只是临时的,等生员文书到了,再来换正式户帖。”
他在原户帖上添了一行小字:“启元二十三年四月,李姓童生彦舟,宗族分户,待补生员文书。”
隨即盖上一方暗红骑缝半印,递了回来。
李彦舟接过那张薄薄的备案文书,入手很轻,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知道,这只是宗族和官府给的“预支”的认可,真正的独立,还要等院试之后。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他心头一暖了。
从今天起,至少在李家村,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於原生家庭的少年了。
李大田在一旁看著,心情复杂。
他为儿子高兴,可心里又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就这么几步路,几句话,一个半印,儿子……
就快要真正离开家了。
回去的路上,父子俩一路无言。
牛车慢悠悠地走著,李大田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嘆息。
“爹。”还是李彦舟先开了口。
“嗯?”
“分家,只是为了以后行事方便。”
李彦舟看著父亲失落的侧脸,认真地道,“文书上是分开了,可我永远是您的儿子,不管我將来走到哪一步,做了多大的官,我都是李大田的儿子,是李家的子孙,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李大田的身子震了一下,他转过头,看著儿子清亮的双眼,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好……好孩子……”
他抬起手来,想拍拍儿子的肩膀,却又顿在半空,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爹知道,爹知道!”
心里的那点失落和彷徨,被儿子这几句话说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骄傲和暖意。
回到村里,李大田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而李彦舟拿著那份备案文书,站在属於自己的小院门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吴秀竹?
吴家?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无法以“母亲”和“长辈”的名义,来轻易干涉他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