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个婶子采了野插上,明黄淡紫的,给简陋屋子添了生气。
他深深吸口气。
空气里有阳光的味道,有泥土和草木灰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和野的清香。
这,就是家的味道。
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被母亲轻视贬低的李彦舟。
在这个一草一木都由自己亲手拾掇起来的院子里,他,终於有了根。
李彦舟在屋里默立了半晌,开始清点自己的家当。
除了书,就是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件冬天的袍和一双鞋。
衣裳都旧了,补丁摞著补丁,不过吴秀竹的手巧,针脚细密,不凑近了看倒也瞧不出来。
他拿起一件青布短衫在身上比了比,袖口在手腕上,下摆也短了一截。
这身子正在长个儿,这些衣裳怕是穿不了多久。
除了衣裳,便是床上那床薄被。
里面的絮都结成了块,又薄又硬。
现在是夏天,盖著还能凑合。
再过几个月天一冷,就这点铺盖,非得活活冻死不可。
衣裳得做新的,被子得添厚的。
他把身上翻了个遍,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李彦舟的眉头皱了起来。
还好,明天就能和族里签契约,到时候能拿到三百文钱和三斗米。
三斗米,差不多三十六斤,他一个人省著点吃,能撑上一个月。
可那三百文钱……
买油盐酱醋得钱,扯几尺结实耐穿的粗布做身新衣裳,再买二斤把被子加厚……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点钱,根本不够用!
而且这些东西,仅仅是让他能活下去。
可他想要的,不是苟活!
他要科举,要读书出仕,要堂堂正正地將命运握在自己手里,活出个人样来!
而科举之路,说白了,就是一条用钱堆出来的通天大道。
首先,最基础的笔墨纸砚,就是一笔长期开销。
平日里练字,可以用最便宜的草纸,一大叠也要十来文钱,省著用,半个月也就见底了。
最普通的松烟墨,一块三四十文,天天磨也用不了太久。
毛笔更是易耗之物,一支最差的狼毫笔,也要二十文,用不上两月,笔锋就禿了,写出的字都带著毛边。
零零总总算下来,一个月什么都不干,光是读书写字,就要耗掉一百多文钱。
但这,仅仅是开始,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