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林澈的脸更红了,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其实我自己拧开就行!”体育委员伸手想帮他拧开,林澈却跟被烫著似的往后缩手。
林澈低著头跟瓶盖较劲,听见耳边哼了一声:“出息,人就送你瓶水,脸红成这样,跟刚出锅的螃蟹似的。”
说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体育委员愣了愣,莫名其妙的也跟著笑:“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我经常来这游泳,以后有机会一起?”
林澈点点头没接话。
等体育委员走了,林澈才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水。冰凉的水顺著喉咙往下滑,把刚才的慌乱都压下去了,连嗓子里的辣意都淡了些。
“刚才那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林漾的声音里透著股酸溜溜的,跟吃了颗没熟的杏似的,“黏得跟麦芽似的。”
“怎么不对劲啊?”林澈装傻,故意把水晃了晃,溅起小水。
“还能是什么?”林漾的声音满是不屑,好像看透了似的,“跟你看班长那眼神一样,黏黏糊糊的,当我看不出来?”
“我哪有!”林澈的脸又烧起来,抓起一把水往天上泼,凉水顺著脸颊往下流,“你別胡说八道!”
林澈他们班班长是个梳马尾的女生,皮肤白,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班上好多男生都喜欢她。
去年在林漾的葬礼上,她偷偷塞给林澈一块碎的手帕,小声说“別太难过,你哥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林澈当时確实挺感动,但要说有什么別的心思,那是真没有——他满脑子都是哥以前逗他的模样。
“我胡说?”林漾显然不信,语气更冲了,“上次她借你数学笔记,你接过来的时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头都不敢抬,以为我没看见?”
“那是天气太热!当时教室人多,闷得慌!”
“哦?那现在天也热,泳池边人也不少,你怎么不红了?”
林澈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闷头往深水区游。其实他知道,上次脸红不是因为班长——是哥哥站在旁边,故意用胳膊肘碰他,还挤眉弄眼的。
哥哥笑起来也有个梨涡,再加上左眼角的痣他才会脸红的。
林漾总爱拿这种小事逗他,从小学一年级就没断过,好像看他害羞是什么天大的乐子。
到最后,林澈累的连爬上岸的劲儿都没了,胳膊酸得跟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脚底板被泳池底的瓷砖硌得生疼。
“等你能游到对岸,就奖励你两盒薄荷。”哥哥的声音忽然正经起来,没了之前的调侃,带著点认真,“最凉的那种,我最爱吃的那个牌子。”
林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起头看向泳池对岸,夕阳洒在水面上,金灿灿的,把柵栏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道长长的门槛。他想起哥哥以前说的“及格就行”,忽然觉得,这道门槛好像也没那么难跨了。
回家要经过一条窄巷,路灯坏了大半,没坏的也都忽明忽暗,把影子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跟在玩捉迷藏似的。
林澈背著书包走进巷子里,听著自己“嗒噠”的脚步声,旁边好像还跟著个稍慢些的脚步声,跟他的步调正好对上,不偏不倚——就像以前哥陪他走夜路时那样。
“后面有人。”林漾的声音突然压低,带著点警惕,跟猫盯著老鼠似的,“脚步声有点慢,好像有点跛脚。”
林澈后背一下子绷紧,脚步加快了,书包带都滑到了胳膊上。他用眼角余光往后瞥了眼,看见个模糊的人影,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衬衫,走路时肩膀一高一低的——是张叔。
张叔是镇上的老渔民,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以前总爱逗他们哥俩,说“等小漾长大了,跟我出海打鱼,保准能捞著比你都大的鱼”。
自从林漾出事以后,张叔来家里看过几次,每次都拎著新鲜的海鱼,鳞片还闪著光,一看就是刚捞上来的,还带著海腥味。坐在沙发上,手里攥著茶杯,沉默半天,最后嘆著气走了,啥也不多说。
“张叔为什么跟著我啊?”林澈的声音有点发颤。
“不知道。”林漾的声音也透著担忧,比刚才沉了些,“別回头看,往人多亮堂的地方走,快著点,到家就安全了。”
林澈赶紧加快脚步,书包在背后晃来晃去,身后的脚步声也跟著快起来,像追著他似的。
快拐出窄巷时,他刚要衝进光亮里,就听见身后传来张叔的声音:“小澈?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