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船舷的另一侧。
赵龙感觉自己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烧。
他来回踱著步,手掌一次又一次地按在刀柄上,仿佛只有那冰冷的触感,才能让他按捺住全身沸腾的血液。
“大人,这姓钱的,真的会照办?”
他问出口,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岳凉没有回答。
他走回船舱,重新坐下。
那杯已经凉透的茶,被他端起来,又放了回去。
周通抱著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会派人盯著他。”
他的声音,和他的刀一样,没有多余的温度。
“大人,漕帮那边,要不要提前防备?”
“扬州城里的漕帮,比通州码头的李大麻子,人多,也更狠。”
岳凉拿起那本硃笔批註的名册,翻到了新的一页。
上面是空白的。
“不用。”
“狗,只有饿极了,才会跳出墙来咬人。”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
船舱里,恢復了寂静。
只剩下灯芯燃烧时,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夜色,很快就笼罩了运河。
河水是黑色的,粘稠得化不开。
画舫上,除了几盏防风的灯笼,再无多余的光亮。
三百名羽林卫,没有生火,吃的都是乾粮。
冰冷的铁甲,与这艘奢华的画舫,构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子时刚过。
远处的扬州城,那片原本沉睡在黑暗中的巨大轮廓,忽然亮起了几处火光。
火光很小。
但在这纯粹的黑暗里,却格外醒目。
紧接著,有隱约的喧譁声,顺著河风,飘了过来。
不是一处的喧譁。
是很多处。
像是一锅烧开的水,无数个气泡,在同一时间,爭先恐后地破裂。
赵龙衝到船舷边,竭力向城里的方向望去。
他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