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方浓雾中,一个庞大、狰狞的黑影兀然矗立,是一座几乎被淹没的尖峰,恶浪在它脚下撞得粉碎!
“左满舵!打死!全速前进!”林埃伯爵咆哮。他似有预料,但险恶仍超乎预估。
潮汛之主號发出龙骨不堪重负的呻吟,进行一次近乎撕裂船身的急转。
船体几乎是擦著那致命的礁石掠过,带著硫磺恶臭的热浪沫泼溅上甲板,浇了眾人一身。
惊魂未甫,船身又猛地横向剧震,宛如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推搡!
“是交叉暗流!”埃林推开了舵手让自己来掌握。
一边急速对照著海图,埃林大吼著:“衝过去!稳住!穿过这里就平稳了!全速!”
他的声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硬生生在眾人极致的恐惧中带来了秩序。
不远处戴蒙凝视著埃林。这个老头冷酷、野心勃勃,把自己当成棋子和祭品。
但此刻,他所展现出的、与这片死亡之海搏杀的海图技艺、航海经验和决断力,確实让他不得不侧目。
漫长的几个时辰在高度紧张中缓慢爬过。
就在所有人的神经都已绷至极限,空气毒烈得几乎要窒息时,变化,终於发生。
头顶那永恆压抑的灰黄色浓雾,开始变薄、变淡。
然而显露出来的,並非是蓝天。
是一片燃烧、诡怖的天地。
那天空是火红的。
仿佛整个世界的穹顶都被扔进了熔炉。
色调从边缘凝固血液般的暗赭红,到那大陆中央烧红烙铁般刺目灼眼的橘红。
厚重饱含灰烬的云层如同缓慢奔腾的岩浆,在红光映照下翻滚碰撞。
偶尔撕裂的缝隙中泻下的不是天光,是更炽烈,更不祥的红芒,將下方扭曲破碎的海面映照得如同无边血海。
温度明显升高,空气灼热乾燥,每一次呼吸都让人难受。硫磺味混合著岩石被烧焦的糊味,浓烈得呛人臟腑。
“七神啊。。。”一名水手扯下破烂的头巾,望著头顶地狱般的景象,喃喃出声的脸上只剩最原始的敬畏与恐惧。
“我们这是。。。闯进了七层地狱?”领航员的声音发颤。
即便是埃林伯爵,看到这片火红天幕,攥著海图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海图能標註安全路径,却无法描绘这灭世般的骇人景象。
“父亲,我们……到了?”亚当·瓦列利安的声音乾涩不堪,他死死抓著栏杆。
埃林没有立刻回答。看著远方开始在海平面上浮现的扭曲崎嶇的黑色轮廓。
那是海岸线,不远处,是一座沿海城市的残骸。
“到了。”埃林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瓦雷利亚废墟。。。我们到了。”
甲板上响起一片虚脱的喘息和压抑的哽咽,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恐怖的茫然无措。
骑士、水手、士兵们纷纷跪倒,向著他们信仰的七神疯狂祈祷。
唯有格尔安的脸上,病態的兴奋难以抑制。
他望著火红天空和黑色废墟之城,眼中燃烧著近乎疯狂的渴望。
戴蒙沉默。这让人灼目的红光落在他紫色的眼瞳里倒映著。
他望著那片被神明诅咒的土地,以及远方死寂,破碎的海岸。
烟海的恐怖在於吞噬船只,而瓦雷利亚废墟的恐怖,在於这已经凝固著末日的场景。
突然!
一声无法用世间任何猛兽形容的、震撼人心的巨大咆哮,从他们那头顶火红的天穹之上滚滚压来!
整艘船的人被这声咆哮骇得瞬间匍匐。
只见一道巨大无比的黑影,撕裂了火红的云层,向著下方俯衝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