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自然將令牌收入怀中,眸中寒光掠过车帘:“我先绊住她,你伺机引阿震往大慈恩寺去,见机擒拿。”
“好。”映雪应得乾脆利落。
谢自然掀帘而出,金铃轻响间已跃下车辕。
映雪並未隨行,只在车內凝眸望他背影,侧耳细听车外动静。
他方才立定,杂戏团柴扉便“吱呀”开启,映霞、玄明、阿震三人並肩步出。
乍见谢自然踩著武士背脊下车,玄明与阿震俱是一怔,目光皆被那白色襴袍衬出的俊朗风姿所摄,眼底满是惊诧,竟忘了戒备。
唯映霞见谢自然竟不遮不掩、堂而皇之而来,柳眉骤然紧蹙,心头警铃大作:他怎敢如此张扬?
是奉了王爷之命,还是另有所图?
然此刻不能暴露身份,只得强作镇定,面上装出与眾人一般的茫然。
谢自然负手而立,白色襴袍外罩黑色披风,风卷衣袂间自生凛然之气。
身后百余名武士肃立如铁,杀气瀰漫土场。
对面杂戏团眾人霎时噤声,连笼中猴儿也止了啼鸣。
此刻风住了,只剩马喷鼻的响动,揪得人心发紧,又勾出几分躁动。
玄明轻咳一声,上前拱手道:“在下玄明,不知尊驾高姓大名,今日蒞临,所为何事?”
话音方落,在场眾人目光齐集谢自然一身。
谢自然却忽展笑顏,容光焕耀,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那身著粗麻襦裙、刻意掩去身份的映霞身上,缓声道:
“特来寻我家姐。”
“家姐?”
眾人皆愕然,眼前人衣饰华贵,气度非凡,怎会与杂戏团这群苦哈哈沾亲带故?
玄明眉头锁得更紧,阿震更是瞠目结舌,下意识望向映霞。
映霞心头一沉,面上却强作懵懂,暗忖:谢自然这唱的是哪一出?
果不其然,见眾人困惑,谢自然抬手一指,稳稳点向映霞:“她,便是在下家姐!”
“什么?!”
惊呼未落,眾人目光又如箭矢般射向映霞。
映霞只觉百口莫辩,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不知该扮作亲人重逢的欣喜,还是装作素不相识的茫然?
她实在摸不透谢自然的用意。
见她一脸迷惘,谢自然却快步上前,一把挽住她胳膊,语带亲昵却又含几分责怪:
“大姐,叫我说你什么好?原说好同去郊外踏青,你却一去不返,急坏了家里人!
只道你遭了不测,幸得多方打探,才知你误中兽夹,被杂戏团义士所救。我这便急忙寻来。”
映霞听他满口胡言,纵是平日善於作戏,此刻也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戏码,只得僵著身子,木然点头。
只盼他这齣“认亲”的戏码,莫要藏著更凶险的后招。
阿震是个实心人,见这气度非凡的公子竟是映霞亲人,丝毫不疑,当即上前道:
“阿霞,你可瞒得大伙好苦!先前你说举目无亲,我们才歇了帮你寻亲的念头。你若早说,何至今日才骨肉团聚?”
映霞面对他的热忱,只得扯出一抹尬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戏是谢自然起的头,她岂敢妄接。
一旁玄明却大不相同。
他江湖阅歷老到,早疑心映霞便是火云邪神,只苦无实据。
先前故意泄露假密函引她上鉤,欲要当场擒拿,偏那晚被映雪、王都知与谢自然三人搅局。
此刻见谢自然这“亲属”突如其来,玄明心中疑云更浓,反倒坐实了映霞的身份。
只是他城府颇深,面上不动声色,暗忖:姑且看这两人如何唱这齣双簧,待他们露出破绽,再动手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