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贾琏独自坐在书房里,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将屋内的紫檀木家具镀上了一层暖金,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自那日从贾母处回来,袭人那含泪带惧却又隐含一丝算计的眼神,以及鸳鸯临走时那复杂难言、带着些许担忧与未尽之意的轻轻一瞥,便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轮转不休。
他烦躁地推开面前摊开的账本——那是平儿先前送来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王熙凤看似滴水不漏的管家手段下,早已是千疮百孔,寅吃卯粮,如同这偌大荣国府华丽锦袍下爬满的虱子。
贾琏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府里,外头瞧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内里却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是那些鲜妍明媚的生命,最终都将在这腐朽的泥沼中无声凋零。
黛玉的咳喘与多愁,宝钗的圆融下掩藏的无奈,探春的才干被束缚于闺阁……还有迎春的懦弱、惜春的孤介,甚至……凤姐,那个精明厉害、此刻正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最终也不过落得个“哭向金陵事更哀”的下场!
鸳鸯呢?
晴雯呢?
香菱呢?
一个个名字闪过,如同冰冷的针,刺得他坐立难安。
“不行!绝对不行!”贾琏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书房里踱步。
他既然来了,顶着贾琏这身皮囊,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要救她们,也要救自己!
可钱呢?
权呢?
在这等级森严、处处掣肘的贾府,他一个空有虚名的琏二爷,能做什么?
靠什么立身?
凭什么去撼动那既定的命运轨迹?
他踱到窗边,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窗棂上镶嵌的几块浑浊的琉璃上。
那东西透光性极差,颜色也浑浊不堪,却已是这时代难得的奢侈品,价比黄金。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沉在水底的鱼,猛地撞入了他的脑海。
玻璃!透明的玻璃!
前世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瞬间翻涌上来——纪录片里古法烧制玻璃的画面,科普文章里提到的简单配方……那是一种足以点石成金、改变整个格局的东西!
心跳骤然加速,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
对!
就是它!
在这个时代,纯净透明的平板玻璃,绝对是皇室贵胄趋之若鹜、有价无市的珍宝!
若能造出来……
巨大的兴奋感攫住了他,驱散了之前的阴霾。
他几乎是扑回到书案前,一把扯过一张素笺,抓起笔,手竟激动得有些微颤。
墨汁在笔尖凝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搜刮着前世关于玻璃制造的零星知识。
“硝石……助熔,降低熔点……”
“石灰……稳定剂?好像是增加强度和化学稳定性……”
“还有……最重要的,石英砂!二氧化硅!对,就是河沙里那种晶莹剔透的颗粒,要选纯净的……”
“温度……需要极高的温度……普通柴火不行,得想办法改进窑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