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之內,丝竹悦耳,人声鼎沸。
刘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自落座以来,他很少说话。
前面助兴的投壶游戏,他推说不善,没有参与。
后来几位士人兴起,开始联句吟诗,刘奚也只是安静地坐著,做一个沉默的听眾。
反正他现在有了才名,这种低级清谈也没有当文抄公的必要性。
主持宴会的周夫人,一直在引导著话题。
谈论的无非是些书法、玄学之类的雅事。
刘奚听得百无聊赖,心中愈发困惑。
赴宴之前,他曾有过几种猜测。
这次的请柬,是通过白马寺聂道真之手转交,这便不是寻常的社交。
本以为,是薛氏看中了他尚方令的身份,想在器械营造或是铁矿冶炼上,寻求一些合作。
又或者是看中了他与东海王府的联繫,想为家族的未来,下一笔政治投资。
可眼前这景象,却与他所有的预判都对不上號。
吟诗,投壶,清谈玄理……这些都是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老牌世家,用来標榜风雅的玩意。
对於薛氏这等处心积虑向上攀爬的豪强而言,每一场宴会都该是一场交易,每一次交谈都该有其目的。
可现在,这一切都显得如此毫无意义。
既非商事,也非结盟。
他完全看不透主人的意图。
下方专为宾客隨从所设的席位上,张虎、周广宗几人则没有那么多顾虑。
面对满案的佳肴,他们正埋头大嚼,吃得不亦乐乎。
其实这就是一场交易,问题在意刘奚他不知道啊。
这些天,刘奚几乎都待在城外的营垒,全部心神都扑在了工坊的筹备和兵士的操练上。
其他收到消息的人,多少都有所了解,刘奚只是临时抱佛脚去问了问卫釗。
卫釗可懒得管这种小门小户的破事。
所以刘奚甚至不知道,眼前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选婿之会。
与他的格格不入相反,以上官桀为首的几位年轻宾客,则像开屏的雄孔雀。
正竭尽全力地展示著自己的羽毛,引得席间笑声不断。
说来有趣,上官一族与薛氏的处境恰恰相反。
上官氏是河东郡望,名气响亮,族中亦有人在朝中身居要职。
但经歷了几代分家和战乱,在河东本地的硬实力上,早已大不如前。
尤其是上官桀的叔父上官巳,他本是长沙王司马乂的麾下部將。
司马乂被东海王司马越背刺身死后,司马越为了安抚和收编长沙国的庞大旧部,便刻意提拔拉拢上官巳。
如今的上官巳,在东海王麾下,正是一位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
因此趁此机会与富甲一方的薛氏联姻,以薛家的財力巩固上官家的权势,便成了顺理成章的头等大事。
一边有软实力,一边有硬实力,只要双方联繫上了,薛氏很快就能洗白。
主位之上,周夫人看著谈笑风生的上官桀,眼中满是满意的神色。
家世、前途、样貌,都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