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灵有些好奇:“你当时怎么会想要去投军呢?”
梁易默了默,“算是机缘巧合。之前就想去,但是听说年纪太小军中不要,就十五岁才出发。去钟离郡是因为,当时正在和北边打仗,那边有战事。”
桓灵摸摸他的脸:“还好你去了钟离郡。”
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读。一种是如果他没有去钟离郡,他就没有今天的权势地位。还有一种是,如果他没有去投军,他们就不可能有这段婚姻。
梁易觉得,心善的女郎是在为他感慨,还好他去了钟离郡,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再也不用过那样的苦日子了。
尽管不是更让他开怀的那个答案,桓灵为他着想的这份心也依然让他动容。
他笑得畅然,将女郎搂进怀里,两人靠坐着说话。
“嗯,还好我去了钟离郡。”
桓灵摆弄着他的手,一边捏一边问:“你说当初发生了瘟疫,那些官兵他们不救治染了病的村民,竟然选择了放火烧村吗?”
成长环境无忧无虑,从未见过人间疾苦的女郎,第一次感觉到所受教育的崩塌。
书里所写的大同世界,和现实的残酷形成了无比鲜明又讽刺的对比。
而现实也是如此的割裂。建康是何等的富贵繁华,士族用度又是如何的奢靡。而乡野间的人们却吃不上饱饭,患了病也得不到医治,被当官的下令活活烧死。
这让桓灵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梁易握住了她的手:“对,是为了阻止瘟疫扩散。如果救治的话,需要外边的大夫进来,可能会让瘟疫进一步蔓延。烧了村子,瘟疫就能彻底断了。”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不需多花一文钱就能将大问题彻底解决。
但这同样也是最残忍的办法,人命被践踏至此地步,与人间炼狱何异?
“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怎么可以这样!”
梁易已经无数次为这个问题愤慨过,在军中的职位渐渐往上升,手里有了些权力后,他也想为此事求一个公道。
可一调查,他已经不知道该状告谁。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的溪县县令因控制瘟疫有功得到了郡守的嘉奖,从此官运亨通,得以一步步升官至建康城。但五年前,他因为触怒当时的皇帝,被流放交州日南郡,还没到地方就在路上没了命。”
曾经下了放火烧村命令的县令,梁易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他为官不仁草菅人命。
梦里梁易已经拿了砍头的铡刀将他砍了千百回。
可到头来,这狗官也没什么好下场,还是被更大的权力悄无声息地夺走了生命。当年万家村的百姓无法由自己掌控,这个狗官的性命也同样不由自己掌控。
权力本身没有对错,对错在掌握权力的人。心存善念之人掌握权力,能扶贫济困荡尽天下不平事。心怀恶念之人掌握权力,会贪婪妄为视他人性命为无物,
作恶之人已死,梁易就连报仇,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瘟疫结束以后,四处逃生的一部分村人返回了万家村,重新建起了房子好好生活。万家村重新有了人气,但这里的每一家人都留下了永远的伤痛。
“恶有恶报!这种人就不配有好下场,死于流放途中都是便宜了他。”女郎愤愤不平,仍然觉得不够解气。
梁易语气平静:“都结束了。”
被困在那场大火里十二年的梁小山,也该往前看了。
桓灵安慰他:“对,已经过去了。”她抱住梁易的胳膊蹭蹭,“现在,你已经重新有一个家了。”
梁易贴着她:“阿灵,我很开心。”他重新有了一个家,和自己心爱的女郎。
“傻瓜。这样就很开心了吗?”桓灵歪头一笑,“不过也好,人家都说知足常乐。”
女郎笑着在他怀中歪倒了身子,顺势就躺下去:“快睡觉吧!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