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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我怕你审判长（第1页）

莱昂纳尔踏入司法宫拱门下的阴影，外界的喧嚣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沉重的寂静包裹了他。

高大的石墙吞噬了声音，只留下他的靴跟敲击在石板上发出的回响，在空旷的门厅内回荡。

一名身着黑色袍服的庭务。。。

夜色如墨，塞纳河上的雾气在凌晨时分愈发浓重。莱昂纳尔站在多佛港的码头上，寒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灌进他的大衣领口，他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襟，却仍觉得冷得刺骨。这不是英格兰的冬天能解释的寒冷??那是从巴黎一路追来的目光，是无数双未曾谋面却已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手。

他在加来登上渡轮时，并未意识到自己正跨过一道无形的国界线：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英吉利海峡，更是思想与命运的断层。马戏团那群人??准确地说，是“红帐篷剧团”的几个老相识??是在法院传票送达前两小时找到他的。他们开着一辆破旧的篷车停在圣日耳曼大道拐角，车身上还画着夸张的小丑头像和褪色的狮子图案。

“你得走。”为首的皮埃尔只说了这一句，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警察已经在出版社蹲守了三天，记者也来了七八拨。再不走，你就不是去出庭，而是直接进拘留所。”

莱昂纳尔当时正坐在公寓里重读雨果的《悲惨世界》，书页翻到冉阿让被沙威追捕的那一章。他抬起头，看着皮埃尔那张布满风霜的脸，忽然笑了：“你们是要绑架我？”

“一场事先张扬的绑架案。”皮埃尔也笑了，但眼里没有笑意，“你说过这句话会成真。”

那一刻，记忆如潮水涌来。三个月前某个酒醉的夜晚，他在蒙马特一家小酒馆里信口开河：“如果有一天法国容不下我，我就让马戏团把我偷渡到英国。”那时众人哄笑，连索菲娅都端着咖啡杯摇头：“你疯了吗？你以为你是政治犯？”而现在，这句话竟成了逃亡的路线图。

他没带行李，只抓起桌上那份未完成的手稿塞进怀中。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这间住了近三年的屋子：墙上挂着莫奈送他的小幅风景画，壁炉边堆着一摞校对稿，沙发上搭着他常穿的灰色围巾。一切都静止着，仿佛主人只是出门喝杯咖啡。

渡轮穿越海峡时，他蜷缩在底层货舱，身旁是几只装着道具的木箱。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让他想起童年在诺曼底海边的日子。那时父亲还在海军服役，母亲总说：“海不会说谎，它只会告诉你真相。”可如今，整个法兰西都在对他说谎，而大海沉默如初。

抵达英国后，他们在伦敦东区一个废弃剧院落脚。这里曾是维多利亚时代杂耍表演的据点，如今只剩斑驳的帷幕和断裂的吊杆。皮埃尔告诉他：“我们会安排你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说。”

“风头？”莱昂纳尔冷笑，“你觉得这事会有‘过去’的一天吗？”

“也许不会。”皮埃尔点燃一支烟，“但至少在这里，你可以继续写。”

这句话击中了他。第二天清晨，他在一张摇晃的木桌上铺开纸张，提笔写下新的小说开头：“当真理成为罪行，沉默便是共谋。”字迹刚劲有力，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

与此同时，巴黎的风暴并未平息。

《时代报》连续三天刊发社论，称“叛国文人莱昂纳尔?德尚畏罪潜逃”，并暗示其背后有国际反殖民势力支持。内政部虽未正式通缉，但海关已接到密令，一旦发现此人入境立即拘押。更有激进团体在先贤祠外焚烧他的书籍，火焰映照着围观人群狂热的面孔。

索菲娅在《新观察家》发表了署名文章《我们为何审判作家》，试图为莱昂纳尔辩护。她在文中写道：“一个国家若只能容忍赞美，那它的强大不过是沙上城堡。”文章发表当日，报社收到上百封抗议信，主编被迫公开道歉，称“编辑决策存在失误”。

最令她心寒的是，昔日文学圈的朋友纷纷保持沉默。那些曾在沙龙里高谈自由、人权的知识分子，此刻要么避而不谈，要么轻描淡写地说“他太冲动了”“本可以更策略些”。唯有莫泊桑在一次私人聚会上冷冷道：“你们现在不敢说话，是因为还没轮到你们被审判。”

而在法国南部一处庄园里，冯?施泰因将军正翻阅着来自巴黎的情报简报。他放下文件，望向窗外地中海湛蓝的波光，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有意思，”他对副官说，“这个年轻人比我想象中更有勇气。可惜……勇气往往最先被碾碎。”

他提起钢笔，在便笺上写下几行字，密封后交给信使送往柏林。他知道，这场风波远未结束??它只是一个开始。

伦敦的生活缓慢而压抑。莱昂纳尔每日写作六至八小时，内容不再是讽刺短篇或社会评论，而是一部名为《流亡者》的长篇小说。书中主角是一名因揭露军队腐败而被迫流亡海外的记者，在异国他乡挣扎于身份认同与道德责任之间。许多段落几乎是他亲身经历的投影，但他刻意模糊了时间与地点，使之升华为一种普遍性的困境。

偶尔他会外出散步，沿着泰晤士河走到大英博物馆附近。有一次，他在书店橱窗看到自己的作品被陈列在“禁书”专区，标签上写着：“Frenchsubversiveliterature?bannedinFrance。”他驻足良久，竟感到一丝荒诞的骄傲。

十月最后一个星期，一封匿名信出现在他暂居地的信箱中。信纸泛黄，字迹潦草：

>“你知道吗？他们准备把你交出去。

>茹费理的人已经和英国外交部接触，以‘危害公共秩序’为由请求引渡。

>别相信任何自称朋友的人。

>真相不在法庭，而在街头。

>??一个不愿沉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