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晌午前裴南泽都在忏悔。
诚意满满,可江知眠听多总觉得是窗边鸟雀在叽喳。
收罗刚下满盘的棋子,抿口茶叹道:“你这是神棍不当,改行起念经了?”
裴南泽手指划拉棋盘,看准江知眠要拾哪一个,就扒拉着将棋子划开,“我就算真是什么得道高僧,在你面前,也一样要还俗,输的溃不成军啊。”
这话既说棋又说人。
啪嗒——
江知眠按住他捣乱的手,掌心贴上他手背,压在铺满棋子的棋盘上,“这话听着像是怪我耽误了你修行?”
“不敢不敢。”裴南泽随口一说,说完又反复琢磨,深怕其中又藏有暗器,“反正都摊开了,我怕将来我忘记,这次钱姑娘一案就同江大人都交待明了。”
江知眠看他:“这不应该的,难道还需我来问?”
“是是是。”裴南泽趁机捏了下他手心,“此事说来话长。”
江知眠好整以暇听他开口,势必看看究竟有多话长。
于是听裴南泽道:“我在回京前,也就是去年秋十月中旬,北漠那边突然换了个巫祝,也就相当于我们大兖的术师,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不过在那之后北漠士兵战马就跟磕了药似的,攻势迅猛,当时二脉正巧官道出事,我便去看看,顺便还去了二脉。得到消息时,我爹说北漠已破三座城池,速归。”
江知眠这些年虽说不怎么管事,可该知道的也是半点不少,他记得当时边关一度影响了商贾市场,连京城物价也上调不少,可边关离京城,消息少说也要半个月抵达。若真有战乱,京城也该一十月份才有此躁动,可实际京城早在十月甚至九月就隐隐有所动向。这其中的时间差,消息的真假,一切早有预谋。
江知眠:“看来卫卫早就同北漠有所勾结,她呆在二脉又掌控各大商道,提前将消息散扬出去。那后来呢?”
裴南泽:“后来啊,我赶回边关,花了尽三月,赶在年关前将失地收回。也是那时让我察觉到了下三道的气息,寻着祂们的痕迹,我卜了一卦,知道了六道将出现裂隙,在和修罗王较量……咳,交流一番,搞清楚了祂们想夺取人间道一事。”
对于当时的裴南泽当真是难以抉择,外敌入侵,人间将倾。
“术师不得上战场,用术法,这定下来的规矩没哪个不要命的敢打破,而且经此一役他们北漠也死伤惨重需要休养。倒是六道裂隙让我稍微有点犯难。”裴南泽说着拇指和食指压成狭窄的一条缝,道:“不过嘛,也就一点点。我回二脉时,内部腐败滋生,恐怕不等下三道攻来,就得玩完。所以我要回京。”
“我常年在外,偶尔回一次二脉还有能力应对,若是呆在了京城,他们干的那些腌臜事早晚要暴露。”
江知眠了然:“所以才有了裴二公子尚在边关,纨绔草寇之名盛传京城。”
“……差不多吧。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这样沉不住气,我刚到京含冤入狱。”
说道这事,江知眠就要翻旧账了,“当时你我并无交集也不认识,你作何狗皮膏药粘着我不放。”
“哈?”裴南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扬言道:“我们怎么就不认识了?不认识你能为我算了这多年的时间卦?而且我一靠近你就心烦意乱,我想搞清楚原因嘛,谁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克我?”
江知眠也笑了:“究竟谁克谁?克你就离我远些,总不会吃了你。你倒好,出狱还要假借陛下旨意让我送你入宫,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好奇心。”
裴南泽刚要反驳,江知眠一记眼刀扫来:“你闭嘴。”
裴南泽:“……”
行吧。
没了这叽叽喳喳的声音,江知眠平复下来,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跟谁这般斤斤计较,被这家伙影响的心都活跃了起来。
裴南泽一边观察江知眠神情,一边抽手分拣棋子,动作轻柔,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江知眠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模样感到好笑,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你这是什么表情?”
“江大人,你都不爱我了。”裴南泽惨兮兮道:“你刚刚凶我。”
江知眠:“……”
他抬起手,裴南泽顺势趴身,头抵上他掌心蹭了蹭。
提到宫中,江知眠才想起近日太子殿下拜帖都快把他江府大门给淹了。
江知眠:“近日你昏睡不醒,太子殿下很是担忧,你有空便也安慰安慰你弟弟吧。”
“谨遵江大人之言。”
两人腻歪一番,夕阳霞光漫天。
裴南泽洗浴完穿了身雪白的长衫,靠在江知眠身上,由对方给他束发。
江知眠:“先前那道银耳羹似乎很合你胃口,你若喜欢便让膳食房多备些,你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