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这边发现了新大陆,隔着一个走廊的夏时把夜灯和银杏叶收起来,又翻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电脑后,打着呵欠,关灯睡觉。
他以前也能熬夜,不知道这几天是不是医院养出来的作息,到点就困,夏时开着空调躺进被窝里,美美准备入睡。
他没有失眠的毛病,睡觉的速度很快,但不知为何,今天闭上眼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他脊背窜出,冷得他狠狠一颤。
怎么回事,是空调温度太低了?夏时连忙睁开眼,他感到心跳莫名加速,不像是普通的冷,那寒风卷着他骨头,在他调整了空调的温度后,依然如跗骨之俎徘徊不去。
他重新躺回枕头上,闭上眼,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在无意识颤抖。
一片无垠的黑暗里,夏时只听到自己耳边心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地敲响,一下又一下,咚、咚、咚。
黑暗原本温顺又安静,是甜甜梦乡的温床,此刻却突然变成了汹涌的潮水,猝不及防朝他砸下,夏时心跳如擂鼓,难受得闷疼,他惊悸睁眼,猛地翻身坐起,那一瞬间他好像忘记了怎么呼吸,没有源头的恐慌就这么毫无征兆吞没了他。
时钟指向十二点。
说好不熬夜的祁言还靠在床头,聚精会神翻看相册,由于太入神,房门被大力敲响的时候,祁言被震得手一抖。
祁言连忙捉稳了相机,还好还好,没把相机磕着碰着。
夏时又来找他了,是还有……祁言余光一扫时间,顿时愣住。
十二点了,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先前在医院,这个点夏时早该睡熟了。
祁言意识到了不对。
半夜三更,要是没事,室友不会来随便打扰。
敲门声又重又急,好像有事迫在眉睫,但在迅疾的三下之后,那声音却突然停了,安静得仿佛刚才的巨大声响只是深夜里的错觉,是不清醒的幻听。
祁言头皮一麻,抓过床头的固定带匆匆绑了,下床三步作两步冲到门边,赶紧拉开了门。
出什么事了?着火了,进小偷了?别墅优秀的安保系统也没报警啊。
“发生什……”
祁言的话断在口中。
门口的夏时是他完全没见过的模样,不管是这几天,还是那些丰富的照片里。
夏时开朗,爱笑,然而此时的他面色惨白,像刚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恐慌,祁言看到了一只挣扎着从水里爬上岸的小猫,没了平日里的漂亮神采,正瑟瑟发抖。
夏时抬眸看向祁言,他眼中是还没消去的惊悸与茫然,嘴唇嗫嚅着,没能挤出半个音节。
他失魂落魄,连带祁言都感觉心口被蜇了一下。
但这时候必须有人保持冷静,外面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全亮了,大概是被夏时唤醒的,祁言确认别墅里没别的动静,依然安全后,抬手搭住夏时的肩膀,让他进屋:“先进来。”
夏时麻木地跟着祁言进屋,又被按坐在床上,全程没给多少反应,祁言看他还在发抖,放轻了声音:“你冷吗?”
夏时宛如惊弓之鸟,这么轻的话也能惊得他一颤,他额间带着冷汗,无措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祁言便关了空调,他抖开被子把夏时裹了起来,想了想,在夏时面前蹲下,号称不爱接触人的他试探着抬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住了一点夏时的指尖。
好凉,这是祁言第一感受。
夏时没有躲,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祁言便维持这个姿势,缓声问:“出什么事了,能和我说说吗?”
他也不急着逼夏时立刻回答,只捏着他的手指,感受到夏时冰凉的指尖一点点回温,非常有耐心地等着。
夏时涣散的瞳孔在屋子亮堂的灯光下重新聚焦,等意识和感官重新回到大脑,他第一个感受是热,大夏天的,没了空调,身上的被子很热,祁言的指尖也很热。
……但他不想松开。
夏时乌黑的眼睫颤了颤,紧绷的肩膀跨下,整个人是脱离困境后难言的疲惫。
夏时低头看向屈膝在他身前,静静等着他的祁言,心里莫名委屈与酸楚,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不冷了,把空调打开吧,你都快冒汗了。”
听到夏时能出声说话,祁言就知道他已经平静下来,他没急着起身:“所以,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不知道,我就是正常的睡觉,”夏时回忆起方才的感觉就一阵后怕,“突然就心悸气短,特别……特别地难受。”
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应该跟失忆有关,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有某段丢掉的记忆影响了正常生活。
祁言想到了刚才外面灯全部亮了,还有自己那排没送出去的小夜灯,以及先前脑子里冒出的想法,结合种种线索,夏时难道真的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