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连忙应下,迎头撞见封娘子带着英莲过来同苏母说话,见了礼便匆匆忙忙走了。封娘子见他这样,笑道:“鸿哥儿今儿是怎么了?”
苏母抬头见她们来了,忙笑道:“有人二门上叫他,也不知是什么事。”
见英莲高高兴兴从薛家回来,脸上红扑扑的,便笑着揽过她道:“你干妈亲戚家的姊妹就这样稀罕,瞧你高兴的。跟着你宝姐姐玩儿了什么?”
英莲抿唇一笑,搂住苏母道:“宝姐姐带着我看书习字、做针线,还和贾家、林家的姐妹们一起在雪地里堆雪人儿玩。还有姨妈家的宝玉,说春天了就带着我们一起淘漉胭脂膏子呢。”
苏母和封娘子闻言都笑吟吟的,见英莲没在贾家受欺负便放下心。她们虽放心薛家为人,但贾家终究是侯门公府,下人们拜高踩低又是常态。所幸有薛家母女看顾,英莲不仅未受委屈,连性子也比刚寻回时开朗许多。
且说苏鸿在外头和甄士隐闲话,问这些年是如何过活。甄士隐见苏鸿并未直接将妻子和女儿带来,就知是要见过苏理才行。他心中虽急,却也知苏鸿如此做也是正理,便按捺住性子与苏鸿说话。
不多时,便有人传道:“老爷回来了。”
苏鸿忙起身,见苏父忙忙走了进来,一见甄士隐,便忍不住眼中含泪。不等甄士隐起身他便一把上前握住甄士隐的双手,哭道:“鸿儿差人告诉我找到贤兄,我还不信,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甄士隐先是一怔,见他这般激动,也忍不住垂泪道:“当日苏州一别,谁能想到再见会是如今这般景象。听闻你一直帮忙打探我妻女下落,倒让为兄惭愧、”
他当日听了道士一番话,只当是英莲确实有命无运,再也寻不回来。加之岳父奸猾,世态炎凉,他一时心灰意冷便遁入空门。谁知不仅英莲能被寻回,连苏理也不曾忘却二人恩情,帮他安置妻女。
可见命理一说实不能全信,他竟自误了。钻了牛角尖,为父对女儿不管不问,为夫抛弃妻子,为子……为人子又不能守住家产,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他一时满面含愧,泪如雨下。
苏父见恩公如此年纪却流落在外,又说出这般肺腑之言,连忙劝道:“此番劫难许是天妒也未可知,贤兄千万莫要介怀。如今夫妻父女团聚,再不要如此作悲。”
说着便看向苏鸿,说道:“快告诉你母亲,请你伯母和妹妹出来相见。”
苏鸿领命去了,见封娘子和英莲果然还在母亲这里,便微微向苏母点头示意。苏母见状便道:“今日,着实有一件喜事,我和鸿哥儿要向你们母女说明,只是又怕是空欢喜一场。现下我们老爷回来,认准了,才敢告诉你们。”
封娘子闻言一怔,揣度其言下之意,竟像是有深意。她看了眼英莲,见她只一脸好奇地听着,便颤着手笑道:“既如此,就请妹妹说与我听吧。”
苏母道:“今儿鸿哥儿出去,恰巧碰见位道长。本是随口打听,谁知正是你们家老爷来京修行。鸿哥儿一说英莲被找到了,喜得你们家老爷忙随鸿哥儿回来,竟是立地还俗。”
不待她说完,封娘子便已经泪流满面,和英莲搂着哭起来。又连忙一擦眼泪,连连道:“老爷在何处,我与英莲即刻去见他。”
她心中对丈夫亦然愧悔,自己父亲不争气,贪墨甄家的银钱,又时常言语奚落。她作为女儿唯有垂泪,丈夫受不了岳家如此势利,英莲又被拐走,愤而出家也是常事。不曾想如今英莲回来,她们一家又要团聚了。
苏鸿便连忙引着母女二人到中堂,母女二人见甄士隐如此憔悴心中痛惜,甄士隐见母女二人则又愧又喜,三人不由抱头痛哭。不过三言两语,夫妻二人便对着赔不是,各自皆有悔恨之言。
待他们稍微发泄情绪后,众人便连忙劝解,让英莲拜见父亲。甄士隐见女儿失而复得,又跳出苦海,心中感慨万千,更是痛恨自己信了道士的鬼话。说什么有命无运,世事岂会一成不变,人都是死的不成?
甄士隐已五十有八,心情激荡下更觉难以支持,被扶着坐下。他怀里搂着英莲,封娘子坐在他身旁,不由含泪道:“若非贤弟,我夫妻父女如何能再见。只可恨身无长物,我亦年老体衰,不能报答贤弟恩情。”
苏父忙道:“贤兄说这般话,就是小看愚弟了。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难道你我之间还要这般见外?”
苏母也笑道:“我们家虽不能称一句大富,供养嫂子、英莲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今世兄既来,合该住下,也好让我和夫君稍尽绵薄之力。世兄若是推辞,可见是与我们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