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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客户（第1页）

“我是咱县农机厂的採购员，我叫李明福。”男人自报家门，果然印证了陈志文的猜测。

“快过年了，厂里正琢磨著给职工置办点年嚼咕（年货），每人发点啥好呢？我看你这瓜子不错，要是量大，能优惠不？”

陈志文心里一跳，他面上保持镇定，脑子飞快计算：“李採购，您要多少？”

“先定五百斤，五香味的。要是工友们反应好，咱们再加。”李明福说道，语气里透著爽快。

“五百斤，”陈志文略一思忖，果断说道，“您要是真要这么多，又是给厂里职工办福利，我给您按八毛钱一斤算。这价儿可真是实在价了，就当交个朋友，盼著您明年还关照！”

李明福显然是懂行情的，知道这价確实实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成！小伙子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腊月二十之前，能直接送到我们厂工不？得赶在年前发下去。”

“没问题！保证准时送到，不耽误大伙儿过年！”陈志文压下心中的激动，一口答应。两人约好了具体时间和地点。

陈志文心下一动，觉得机会难得，赶忙又笑著递上一根烟，语气热络又不失诚恳：

“李採购，您留步！还有个小事儿，您看，您经多见广，认识的单位领导多。要是您觉著咱这瓜子还行，过年期间其他厂子、单位要是也需要办福利，您看方不方便帮咱搭句话，引荐引荐？您放心，规矩咱都懂，肯定不能让您白张一回嘴。”

李明福接过烟，就著陈志文递来的火点上，眯眼吸了一口，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哈哈一笑：

“你小子，脑瓜是真活络！行，我帮你留意著。咱跟纺厂、化肥厂那几个厂的头头都熟，回头要是嘮嗑提起来，我帮你打个招呼。不过成不成，可得看你小子的瓜子好不好吃了！”

“哎呦，那可太谢谢您了！李採购您放心，质量绝对绝对没问题。”陈志文连忙保证，心里又是一阵欣喜。这不仅仅是五百斤的订单，更是打开了一条潜在的人脉路子。

李明福摆摆手，骑著自行车走了。陈志文握著那厚实的一沓毛票，看著眼前还没开始零售的瓜子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不再是小打小闹的零售了。五百斤，这量远超他平时几天的零售额，而且是为过年准备的大宗福利採购，意义不同寻常。利润虽然每斤低一点，但总量大，周转快。

最关键的是，通过李明福，他的瓜子有机会进入更多工厂单位的採购名单，这才是更大的天地。

他骑著空了不少的倒骑驴回家时，脚步都格外轻快。母亲王美兰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惊喜，隨即又有点担忧：“五百斤？还得赶在腊月二十前？咱炒得出来吗？人家厂子里要是看不上咋办？”

陈志文想了想，今天已经1月7號了，而1981年的除夕夜是在2月4號，腊月二十號就是1981年1月25日，差不多还有个二十来天。

“妈，放心，肯定能炒出来！从明儿个起，我跟老二少每天回来少睡会，让二大爷也帮著收生瓜子！”陈志文眼神坚定。“实在不行咱们在院里面再搭个灶台。”

王美兰听著儿子的话，看著他那股不容置疑的篤定劲儿，心里的担忧稍稍放下了些，但眉头依旧蹙著：“五百斤啊，那得用多少柴火？多少调料？本钱也得不少呢！”

“妈，本钱的事儿您別愁。咱现在每天销量越来越高，明天我就去多收生瓜子，再多买点调料和麻袋。柴火也好办，让我弟有空就去后山沟搂点干树枝子，不行我找那个林场整一车柴火。”

计划很快就开始实施。从今天开始，陈家的节奏陡然加快。

陈志文还特意从供销社买了点水果罐头午餐肉罐头，送到了大队书记家，將多用几天倒骑驴的事跟王德胜说了一声。

王德胜也没有说什么，还埋怨陈志文每次来都带著这么多东西。

家里几个小的都动员了起来，烧火的，出去捡柴火的，好不热闹。

陈志文也骑著倒骑驴，他先去了二大爷家，不仅结了之前的瓜子钱，还又装了小半袋新瓜子。二大爷陈卫军拍拍他肩膀：“放心吧，这屯子里谁家瓜子好谁家赖，我心里有数，等会儿我跟你转转。”

他们头一站去了屯西头的韩老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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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六是屯里有名的“铁公鸡”，一点亏不肯吃的主。一听陈志文开口说两毛一斤收瓜子，他那双小眼睛立刻滴溜溜一转，双手往袖筒里一揣，身子往后一仰，摆出一副为难相：

“志文啊，不是六叔不照顾你生意，”他拖长了调子，面露难色，“你是不知道，前儿个县供销社下来人，开口就给两毛二！咱这乡里乡亲的，你咋还比公家压得狠吶？这不合適吧？”明摆著是捏造行情，想坐地起价。

旁边的二大爷陈卫军一听这话，眉头当时就拧成了疙瘩，鬍子一撅就想开口驳他。陈志文却暗地里轻轻拉了下二大爷的衣角，脸上依旧掛著笑，不紧不慢地对韩老六说：

“六叔，供销社价钱是稳当，可他们今年收的量差不多见底了，今年还收不收可就没底了。我这儿呢，別的不敢说，瓜子现在过秤，钱立马点给您，两毛一斤，一分不差。您也省得再折腾了不是。”

韩老六眯著眼，咂摸著嘴，心里那小算盘拨得噼啪响，却也鬆了口：“行吧行吧，唉，亏就亏点吧，谁让咱都是乡里乡亲的呢就按你说的价吧！”

过秤拿钱的时候，他还不住地摇头嘟囔：“亏了亏了，这回可亏大发了……”

一出韩老六家的院门，二大爷就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这老瘪犊子，净想占便宜没够！甭跟他一般见识！”说完，气哼哼地一挥手，“走，文子，咱去下一家，孙老太太那儿才是真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