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使,您请喝茶。”
穿着一身布衣的萧阶将泡好的茶水倒在茶盏里,恭敬地递过去。
桌子的另一端坐着的人伸出枯槁的手拿着茶杯喝了一口,手上的肌肤像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每根手指的关节奇异地突出,声音像是金属剐蹭木板,“听说你失利了?”
萧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被恐惧取而代之,‘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道:“是属下失职,请司使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司使放下茶杯,撑着下巴靠近他,一字一顿:“来不及了。”
萧阶猛然抬起头,就见书柜被自动挪开,那里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地下室,他忙不迭爬过去,挡在入口处,“不,不要,求你!司使,她现在很相信我,还让我看守镇海关,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司使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挑起他的下巴细细观摩,随即冷笑一声:“模样不错,只是你在她身边这么久,自己的事情搞不成就算了,连本司使的事情都能搞砸,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萧阶察觉到下巴一阵刺痛,疼的他冷汗直流,后背已经被汗湿了一大片,可仍旧跪在地上不敢动,身体忍不住地颤抖,“司使……”
话音未落便被大力甩开,司使站起身甩了甩手,朝着洞口打了个响指,瞬间一股蓝色的火焰就从地下室窜了上来。
“……不要!”萧阶面色惊恐,大喊着扑过去却被拦住。
“真以为本司使是白帮你的?留了她这么久,消耗了本司使不少法力,”司使揪住他的脖颈,恶狠狠道:“如果不是因为暂时拿她没办法,何须轮得上你这个废物为我做事!”
萧阶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只能呆愣地看着火焰,直至消失
镇海关临靠一座大山,山顶有一间木屋,泠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却是第一次上山,山路崎岖,路边的杂草挂着露水,左边是深高万丈的悬崖峭壁,她就这样慢慢走着,脚下的小路极窄,偶有碎石滚落,不是特意修建的,倒像是人日复一日走出来的。
终于,她站在了山顶上,看着仅自己几步之遥的木屋却迟迟没有挪动步子。
孟浮玉不止一次说过她杀伐之气过重,可那又怎样?背叛她的,就算是人她也照杀不误,更何况一只妖而已。
她伸出手,发髻上的玉簪落在她手上化成一柄剑,推开门,入眼便是满地狼藉,萧阶跪坐在地下室的入口处,手里捧着一抷灰,眼泪往下滴落,混在泥灰中。
“啊——!”
忽然,他仰头嘶吼,脖子上青筋突起,衣角残留着被火烧过的痕迹,看起来可悲又可怜。
泠烟站在门口,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中,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座木屋,屋中陈设简单,正中间的桌子上还放着冒热气的茶水,里间的放置着一张木床,从除此之外都显得无比简陋,连最基本的衣柜都没有。
萧阶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手中的灰小心地放在里面包好,扶着墙摇摇晃晃站起来才看见站在门口的泠烟,他表情错愕了一瞬,随后了然,苦笑一声:“你来了。”
他早该想到的,司使都没办法能杀得了她,自己又怎么能轻易要得了她的性命?
泠烟没有经历过背叛,所以很想知道为什么。
萧阶走到桌子前,倒了杯茶放在桌上,泠烟看了一眼,没有动,只听他说:“因为我想要千禧玲珑。”
千禧玲珑?
泠烟蹙眉,就因为这个?
“所以你说我神识有缺是骗我的?”
萧阶摇头,“不是。”
“真是荒唐!在京城我救你一命,你却为了一个不值一提的东西想要我性命,”泠烟举起剑架在他的脖颈上,真是气急了,“萧阶,你真行。”
萧阶摇摇头满脸泪痕:“那不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它可以救我夫人的性命,可你把它给了裴寂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有没有千禧玲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若坦诚相待,我并非不能将它给你,可你偏要这样。”泠烟转动手腕,剑刃紧紧贴着他的脖颈,在肌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指使你的人是谁?”
原来对他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在别人那里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东西,“没有人指使,是我自己想要你的性命。”
泠烟冷笑一声,没有人指使才怪,“你不说也没关系,他失手一次就会来杀我第二次,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他是谁。”
“等我死后能不能把我和我夫人葬在一起?”萧阶从怀中拿出那个帕子颤抖着手递给她,双眼闪着泪花,希冀可见。
泠烟抿唇,片刻后轻声应了个‘好’,手上正要有动作,萧阶突然说:“如果当时那支箭……呃……”
剑光闪烁,剑气吹灭桌上的烛灯,萧阶双眼睁大,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伤口处翻涌着犀利的灵力,倒下之前他听见泠烟说:“没有如果,即便那支箭射中了我,我也不会死。”
泠烟走出门,手上拿着数张明火符,她轻轻扬手,明黄的符纸便落在木屋各处,大火瞬间腾烧起来,吞噬了整间屋子,将半边天烧的火红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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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时天已经蒙蒙亮,天际线格外明显,连绵不绝的群山中白雾茫茫。
泠烟一边走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晨间第一缕阳光落在她身上,清风吹起她的鬓发,鸟叫声中,她停下脚步,抬头看见了远处的裴寂竹。
少年穿着靛蓝色长袍,脸上罕见的淡漠,发髻上的玉冠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亮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