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帕子擦不净指间的血。
幸鞍捧来热水。
林梧逸双手浸入水里,直到指尖泡得皱起,他才回过神来,说把盒子里的手指埋了。
林梧逸瞧见自己的指尖尸体一样蜷缩、发白,浮皱的波澜里能容下几只小小的蚂蚁。
他抬眸,忽而望见桌上有一花瓶。
花瓶里有花,还没死透,他说他要花,奚步很快就送到他手边。
林梧逸把花放到盒子里,和手指相拥。
花离开枝头,手指离开主人,林梧逸草率地让它们作了伴。
他看向殿外的天色,想着阿弟什么时候来。
这个王朝的皇帝说了,要把他的阿弟阿妹送来。
如果阿弟聪明些,就该躲得远远的,再不济,把阿妹藏好。
公主殿下面上的神情是平静的,望着殿外也安安静静。
可幸鞍无端端觉得殿下在落泪,他偷看了一眼,殿下素白的脸是瓷白的玉,烂在破庙里了,也还是冷质地。
殿下的眼泪是往心里流的。幸鞍偷偷地想。他不为殿下难过。
殿下的眼泪不流出,他不能奉上新的洁净的帕子,为殿下擦去。
他为自己难过。失去了一个表现的机会。
谢裳溟带着一把精致的匕首来了,没有人邀请他,他总是不请自入。
“阿姊,”谢裳溟亲昵地开口,“您要我的眼睛,我给您送来了。”
匕首出鞘,他塞到林梧逸手里,教他怎么痛快地剜下一个人的眼睛。
不能剜太深,脑浆溢流不好看,太浅了抠不出来,只流些不多不少的血,欠缺了壮观。
林梧逸看着手里做工精美的匕首,细致的花纹,美丽的色泽,匕身映出他的眼睛。
他慢慢对准了谢裳溟。
谢裳溟不躲不避,直到那匕首真的要触及他的瞳孔,长睫才轻轻地颤了颤。
林梧逸问:“你在这世上还留念什么。”
谢裳溟没有回答。
匕首停在那里。
谢裳溟在恐惧中微笑:“你不敢。”
林梧逸轻声道:“我总觉得,弄瞎你的眼,脏了我的手。”
谢裳溟落下泪来,他仍微笑着:“我早就脏了。别怕,杀人并不可怕。”
恶劣的模仿者。林梧逸看着眼前神情真挚的谢裳溟,发觉他并不真的等同于他的父亲。
谢藏缺真心喜欢玩闹。而谢裳溟,拙劣可笑地模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