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要用自己的身体,该荣幸,小孩这么劝自己,可是劝不动,他不觉得荣幸。
只是好受一点,好受一点点。
小孩站起来,王长老没绑着他,没设限制,许是量定他不敢跑,许是良心难安。他不跑,他只想见一见那个人,死也死得明白。
小孩看向洞外,风依旧吹动,看不见风,只见花拂落。
晚饭的时候,小孩又跟小弟子闲聊,聊着聊着得知了想要的消息,他在心里跟弟子说对不起。半夜的时候,小孩偷偷下了梅峰。
小弟子藏在山石后,看着小孩下山。
剑尊重要,可师父对他而言更重要。助人夺舍,易心魔缠身,或将不得善终……这不该是师父的结局。
他一直望着山下,直到小孩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小弟子怔怔的,无论如何,他还是违逆了师父。
沿着打听到的消息,小孩越走越僻静。
孤零零的一隅,孤零零的月,剑尊隐居的地方好平凡。
小孩穿过野草丛藤蔓枝,土地草腥雨后湿漉漉,他穿着布鞋一直往前踏足,有布鞋穿是奢侈的,小弟子给他准备的,现在布鞋沾了泥泞小孩有点心疼,但想到能见到剑尊,更繁杂的他不能说清的情绪将这一点心疼冲淡了。
剑尊应该很老了,老得快要离世,胡子白了,头发白了,仙风道骨,善意慈祥。
也或许沽名钓誉,贪心嗔痴,面目模糊,一双眼浑浊贪婪,老而不死是为贼。
小孩感受着心中激荡的情感,敬意与怨冲刷而过,他放慢脚步,慢慢平静下来。
只看一眼,了了好奇心,他就安然替死。
答应人的事,不反悔。
他突然不敢前进了。
他抬头看月,不后悔,他不悔,如他这样的平常人,死得一把一把,如同路边蚂蚁,不值得在意。
可——
天地万物,贵贱尊卑,金钱名利,哭生悲死……身为蝼蚁若不在意自己,不是太可悲了么。
小孩想,他还没有一个大名呢,三娃三娃地叫,一个村子里好多三娃。
他想有一个名字。
他该给自己一个名字。
死之前,他得有一个名字。
叫什么好呢,月太遥远,土是终局,他一直走着,叫王行好了。
王行。
他在心里念了一遍。
王行。
这名字大了点,王、行,也好,反正将死,不怕压不住。
这么晚了,王行想,剑尊一定睡了。
明月高悬,王行在朦胧的光下看见朦胧的木屋,他步伐依旧,没有特意放轻,若剑尊醒来,就说走错了路。
来看剑尊,王行是偷偷来的,临到木屋,却又不想偷偷摸摸。
隔着窗看一眼,窗未合,王行这般想着,忽听得不远处声音。
“是哪家的孩子,走到这里来了。”
林梧逸连夜收割地里的作物,背上背着,手里抱着。
声音清泠泠。王行蓦然回过头去,仙一般的人物抱着农家的作物,在迷离的月色下朝他走来。
如梦如露,王行怔怔的,直到人走近才慌乱地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