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闭着眼,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
无病无灾的喜丧。
严问晴想,或许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她央着断了手掌的癸叔向她展示那手神乎其技的千术时,就注定了她日后要离经叛道,有违祖父一生追求的“清正”二字。
万幸,她没叫人抓住剁掉手掌。
但严问晴清楚,这份幸运不是因为受骗的户自矜多么善良仁厚,而是他将严问晴视作自己的附庸与点缀,好端端的,谁会因为发簪划伤肌肤,怒而毁去雕工精湛的簪子呢?
她收拢五指,眸中还残余着回忆往事的温情。
冷厉很快覆盖其上。
赌坊一别,看似好聚好散,实则风雨欲来,哪怕拿回赌坊的债权,户自矜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严问晴敛眸沉思的时候,马车停下。
严家到了。
严问晴掀开车帘下车。
阳光正好,落在她眉尾发梢,暖烘烘照亮动人的颜色。
严问晴长了张姝丽姣好的面孔,很容易引人注目,偏这些年她总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出门在外常头戴帷帽有意遮掩容貌。
不过从今日起,她和那些阴私勾当再无瓜葛。
严问晴顶着明媚的日光,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灿烂笑容。
抬步踏阶时,严问晴听到下马石后传来一声可怜巴巴的呜咽。
她偏头,对上一双琥珀般透亮的湿润圆眼。
今早还以一敌七的大黄狗蜷缩在阴影里,只有这双大大的狗儿眼亮得像两枚小太阳。
对视片刻后,严问晴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黄狗赶忙轻“汪”一声,试图唤住她。
它一瘸一拐地追出来,先时缎子样整齐油亮的皮毛此时杂乱无章,身上好几个血洞随着它的行动溢出血珠,前腿更是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咬伤。
严问晴停住,转身半蹲着朝它伸手。
黄狗因她的动作猛地一退,又见她没有后续,歪着脑袋犹豫片刻,乖乖凑到她跟前。
温暖的指腹揉了揉敏感又柔软的耳根。
它听到女子心满意足的轻笑声,臣服般低下脑袋。
严问晴刚净手更衣,凝春便拧着眉头急匆匆跑进来:“娘子,您带回来那只野狗真是不知好歹!”
她的手背上洇着半干的血痕。
原来那条黄狗跟着严问晴进了严家的门,却浑似半个主子,严问晴一走它便凶相毕露,不许任何人靠近,连凝春想为它处理一下伤处,都被它龇牙凶退。
凝春痛骂着不识好歹的野狗。
“真是一条蠢狗!”她经严问晴许可,就着刚刚主子净手剩下的水擦洗手背血迹,而后在严问晴的要求下,引她去看那条凶犬。
“奴婢看这狗恐怕养不熟。”
严问晴看向从她踏入这间院子后便保持着安静的大黄狗。
“蠢狗,这会儿怎么不叫唤了?”凝春冷哼一声,“给你上药是为你好,碰也不许人碰,你这伤口化脓,届时整条腿都要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