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仅存的得胜喜悦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怏怏低头。
垂头丧气地回到栖云院,李青壑一抬头,便见温暖的灯光从门窗流泻而出,照亮院里那段奔向主屋的路。
窗上似乎印着一道沉静的影。
李青壑忽然觉得眼睛又有些酸涩,忙未雨绸缪地揉了揉双眼,生怕不小心落下泪,失掉他男子汉的气概。
人刚徘徊两下,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严问晴钗鬓已解,长发散在肩头,披着外袍从屋里走出,其下中衣若隐若现。
“这是怎么了?”
“晴娘……”李青壑揣着心事,面对严问晴便底气不足。
严问晴柔声道:“先进屋来。”
李青壑悄悄拂开搀扶他的竹茵,高视阔步地走进屋,大大方方坐下,就是藏在袖里的手疼得悄悄攥紧轻颤。
严问晴坐在与他一臂之距的位置,嗅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秀眉微蹙,但见他神色清明,绸衣上洇着深色的水迹,应该是打架时酒水撒到身上,实际未喝多少。
且不曾嗅到香腻的脂粉味。
严问晴眉间稍松。
她对“妻子”一职兢兢业业,温声询问:“怎么伤成这样?”
李青壑想到母亲的话,更觉愧怍。
“无事……”
又磕磕巴巴地撒谎:“遇到几个小混混碍事,打了一架。”
严问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关切道:“你的伤势如何?出门在外万事小心呐。”
李青壑因欺骗于她,更受不起她的关心。
“小伤,没事。”
严问晴抚上他的手臂,蹙眉道:“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是小伤?”
岂料她刚挨到,李青壑便一个激灵慌里慌张后仰,险些跌倒在地,此举令严问晴关切的神情微顿,抬起的手默然攥紧。
“你、你别碰我!”
他磕磕绊绊地说道,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严问晴一眼,只觉得她一碰到自己,他就像浑身过了电,从天灵盖麻到尾椎骨,方才猝不及防被电到一下,慌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但严问晴显然误会他的意思。
她露出几分失落,温声道:“说的是,该遵循男女大防的。”说罢,她起身走到里间,将外间留给准备替李青壑上药的竹茵。
李青壑盯着严问晴的背影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可终于没叫住严问晴。
连他都闹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转身的严问晴面色沉凝。
她等了大半夜。
又不是无悲无喜的菩萨像,哪怕性子再沉稳,面对李青壑屡次三番的轻贱与排斥,严问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一闪而过的沮丧与委屈,迅速被困惑与冷漠覆盖。
严问晴低眉思索。
他今日肯因此事出头,说明他终究是敬重我这个妻子,可又为何总避我如蛇蝎?
原来严问晴早知道李青壑这身伤的来历。
凡任守门之责,必是家中亲信担任,凝春作为严问晴的陪嫁,初来乍到若直接向这些人打听,恐怕被人敷衍糊弄,所以她今日专心与那些稚气未脱的家生子打好关系,频频道自家主子如何心系李公子,后头再央他们为她打探些消息时,单纯的小厮丫鬟们纷纷应诺。
得知少爷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些年轻小子们还兴奋到主动相告。
凝春将此事告知严问晴时亦是暗怀喜悦。
连严问晴也有几分感动。
但此时此刻,严问晴又不免怀疑起李青壑究竟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