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严问晴穿过垂花门入内院,轻声道:“娘子的意思是……”
严问晴肃然道:“那群歹徒手持铁器,衣裳老旧却还算齐整,不像刀口舔血的土匪,更何况在游人往来频繁的官道上行打劫之事,定是早有预谋。你使人仔细查查,安平县游手好闲的流氓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凝春愕然:“娘子觉得山匪也是假?”
“那这出山匪劫道的戏……”
能清楚知道严问晴今日动向的,只有两户人家。
严家自不必说,上下一心宛如铁桶。
就算不论品行,杜夫人也绝没有立场做出这等下作的安排。
凝春想到今日并未现身的李家小爷,又想起他那些拒婚的难听话,胸中瞬间被怒火挤得满满当当:“莫非是李家那个赔钱货设计陷害娘子,欲使娘子主动退婚?”
严问晴沉吟道:“他今日既然主动相助,不可能打这样的主意。”
“主动相助?”凝春瞪大了眼,随后想起今日那个举着一柄光彩熠熠的宝剑,但蓬头垢面的怪人,“那是李家的公子?”
“他刻意蒙面披发隐藏身份,甚至只着里衣,可他这身衣裳是上好的绫罗,洁白新亮。”严问晴摊开受伤的手,任严家女医清创包扎,另一只手则端起刚上的茶碗浅啄,“除了避我如蛇蝎的李家公子,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干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蠢事。”
凝春闻言却更糊涂了:“那李家公子既然不愿娶娘子,又何苦设计?”
杯中展开的叶片随着水波不得不撞在一块。
严问晴放下杯盏,神色倦倦:“他许是替旁人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只是中途出了差错,不得已才以身试险。”
“顺便查查今日山门外那个无礼的书生吧。”
此时刚刚回到家中的李青壑尚且不知有半口黑锅已经严丝合缝地扣到他头上。
他披着发,那身织金绸缎制成的外衣像抹布一样被他甩在肩头,手上勾着破烂似的金冠,堂而皇之回到家中。
却说先前李青壑驾马逃离后,打山间小道遛一圈,又绕了回去。
他心道:衣裳还没捡回来。
也不知一向指缝里能漏船的李小爷何时这般勤俭持家的。
方才冲突的地方只余下零零散散的血迹。
李青壑一眼便瞧见车辙之间落了个缃色的香囊,他拾起香囊,见其上仅有简单的方胜纹,边角绣着一个小小的“严”字,稍贴近些,便能嗅到清冽淡雅的香气。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倩影。
挡在眼前发丝似帐幔般朦胧映得那道秾纤得衷的身影。
李青壑忽然想:这阴魂不散的影子,不仅印在他的屏风上,现在还要印在他的头发上。
但他把香囊揣进了怀里。
心道:这香囊好闻,款式又不女气,就当是给我舍命相助的谢礼。
丝毫不觉能以香囊定情的世道,他这种行为多么暧昧。
不过收到这份自个儿找来的谢礼,助人为乐的李小爷总算开心了些,乐呵呵牵着马搭着衣裳回家去也。
而后,就在房间的铜镜里照见了一道鬼影。
李小爷天不怕地不怕,也被突然冒出的黑影唬了一跳,凑近看去才发现正是形容狼狈的自己,顿时怒不可遏,朗声唤来竹茵,急令竹茵备上镜衣盖住这面照不出他英明神武的破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