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是康庄大道,是断崖,他在暗无天日的大海上航行,唯一的灯塔也灭了,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他的世界毁灭了。
黑暗中,男人宽阔的肩背起起伏伏,异常清晰,大雨里除去风声,就只剩下呜呜咽咽的哭声。
悯希沉默着,听他哭了很久,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厄立特里亚吗?”
黎星灼眼尾上吊着一颗水珠,抬起头?:“什么?”
也许是黎星灼哭得他脑仁疼,悯希竟模模糊糊的,在脑中回想起了一些片段。
他眯眼道:“我曾经做过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当时我跟着我们的小?队,中转时经过了一个叫厄立特里亚的地方,落地的当天晚上,我就被?那里的苦难惊到了。”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瘦小?的孩子,那么贫困的环境,你可能想象不到,在那里生?活的普通人是不能生?病的,因为医疗水平太差了,一场大病就会逼得他们走投无路,就像‘吃饱’、‘喝足’,这些随处可见的,在他们那里难如登天。我在那里待的每一秒,每一秒都会有?濒临绝望的窒息感。”
话题转折得突然,黎星灼却不由听了进去,他哽咽慢慢停下来,顿了两秒,思维跳跃地突然问道:“你还当过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
悯希点头?道:“对?呀,非洲大迁徙还蛮好看的,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
黎星灼闷闷应:“唔。”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雅兴,你以前都……算了,不说?了。”
悯希不知道他在编排自己什么,继续说?:“那里水源不干净,水里有?上千万细菌,小?孩子瘦得只剩下一块排骨,每天有?饭吃就是他们唯一最关心、最要紧的事,他们根本?没时间想别的,甚至分别对?他们来说?都不算痛苦。”
“但我并不是要比较苦难,让一个不那么美好的东西比较起来显得也不过如此,我只是想说?,不要觉得分别是值得恐惧的事情,不要那样看待它,相反,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分别是浪漫的、充满期待的词汇。”
“两个人站在不同的人生?岔路口,分别往不同的道路上去跋涉、闯荡,多年后变成两个更成熟和光鲜亮丽的人,聚在一起,去聊以前青涩的往事,那种体验真的,很难得,不是谁都会有?。”
悯希的声音散在风中,轻轻的,淡淡的。
黎星灼抿抿干燥的唇,耳边又有?了声音:“你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吗,六十五万个小?时后,我们会氧化成风,变成同一杯啤酒里相挨的两个泡沫,变成同一盏路灯下面依偎的两颗尘埃……我觉得还挺浪漫的。”
他嗓音一顿,忽而?变得更柔和:“总之,不要害怕,想念和戒断都是正常的,但又不代?表我们不会再见了。”
黎星灼怔忡地回过头?,望向悯希的侧脸。
悯希不知何时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搭在上面,枕着微微侧过了头?,是一种吹着夜风和人压马路的闲散姿态,长而?卷的睫毛让人移不开眼。
遮在他头?上,庇护着他的伞沿上,不断凝聚成硕大的雨水,掉在地面上。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