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定是那帮杀才又虚报军情,想骗老子……老子的赏钱……”
门口的亲兵眼见此景,急得几乎要吐血,他猛地跺脚,声音带了哭腔:
“将军!千真万确啊!是索虏的主力!黑压压一片已经过了护城河!弟兄们、弟兄们快顶不住了!您再不去就完了!”
话音未落,外面陡然爆发出更剧烈、更接近的喧哗!兵刃撞击声、垂死惨嚎声、箭矢划过天空的尖啸声、建筑坍塌的轰鸣声……
李怀义虽说近年来沉溺酒色,早已被掏空了身子和脑子,可毕竟也曾是在行伍里混过十几年的老油条了。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他当下心中悚然一惊,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残存的醉意瞬间溜得干干净净!
酒是醒了,可身体里那点将军的魂和胆,却半点没回笼。取而代之的是彻头彻尾的巨大恐慌。
他怪叫一声,像是被滚水烫到的猪猡,猛地将另一个还在懵懂呻吟的美姬狠狠推开,赤条条地跳下床榻。
脚下却踩到自己胡乱丢弃的锦袍玉带,一个趔趄,笨重的身体险些直接拍在冰冷的地砖上。他手舞足蹈地稳住身形,肚腩剧烈地颤抖着。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淹没了所有思考,让他只剩下了一个本能的下意识命令,那是他作为“将军”这个身份唯一还记得的条件反射。
他涨红了脸,脖颈上青筋暴起:
“甲!老子的甲胄!快!快给老子披甲!!”
方才正在拾印绶的小妾被他这声嘶吼惊得一个哆嗦,手指猛地一用力……
“刺啦!”
一声清晰的丝帛断裂声。
那条象征权力的印绶丝绦,竟在她这惊慌失措的全力一扯下,齐刷刷地断裂开来!
铜印“咚”地一声砸落在脚边。
“大、大人……”
她捏着那半截断掉的丝绦,彻底傻了。
李怀义被这清脆的断裂声和铜印落地的动静惊得又是一抖,浑浊的眼珠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枚滚落在地的铜印,以及美妾手中那截刺眼的断裂丝绦。
权力……掉了?断了?
这个模糊的念头还未清晰,更大的恐惧已经如同冰水浇头。
披甲!必须先披甲!甲胄不仅能防箭,更重要的是,它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能把自己这身肥肉保护起来、或许还能让他趁乱溜走的东西!
是的,当然要溜走!他上个月刚给建康送去一尊玉佛,眼见着还有大好前程呢!这破城谁爱守谁守去!
“废物!蠢货!连个印都拿不住!”他吼了两句,却根本顾不上那代表将军身份的印信了。只顾着赤身地在暖阁里乱转,疯狂地四处扫视,踢开散落的衣物和酒壶,声音因恐惧而越来越尖利:
“甲!我的甲胄呢!快找!披甲!谁看见我的甲胄了!!”
他甚至慌不择路地试图往床底下钻,仿佛那张巨大的木床能替他挡住即将破门而入的索虏铁骑。
被吼的小妾和另一个刚刚被惊醒的美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鄙夷。
她一咬牙,猛地扔下那半截丝绦,光脚踩过冰凉的地砖和狼藉的碎片,一把拉住另一位美妾,小声道: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