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子如却哈哈一笑,抓起麦饼狠狠咬下,粗糙的饼渣立刻刮过喉咙。
熟悉而久远的刺痛感让他眼眶发热,说实话,他已经许久没吃过这般粗糙的麦饼了。
“好!”
高欢拍案大笑,浊酒在陶碗中晃出涟漪:
“还是遵业痛快!”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司马子如感到喉头发紧。此刻的高欢,与记忆中那个在怀朔戍楼上与他们分饮劣酒的少年身影渐渐重合。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金鱼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入殿前已按制解下了。
“龙雀,”高欢突然转向孙腾:
“记得咱们起兵之前,你伪造军令,从武川镇偷运来的三车麦粟么?”
孙腾手中的陶碗猛地一颤。
“臣……”
他声音干涩:
“臣……”
他话还未说出口,高欢又转而望向司马子如:
“我记得咱们起兵之前遵业有次私调军仓粮食救济饥民,被吊在辕门上抽了二十鞭,你一个读书人倒是硬气,硬是一声没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司马子如仿佛又感受到怀朔寒风如刀,鞭子抽在背上时火辣辣的痛楚。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背,那里早已没有伤痕,只有锦绣官袍下渐渐发福的皮肉:
“幸而臣等追随陛下,不负当年一番意气!”
高欢突然大笑起来,他起身绕过案几,亲手为二人斟满了酒。
“意气!遵业说得好!”
高欢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可我昔年可以为饥民不计生死,置小仁小义于度外的遵业兄弟、龙雀兄弟,而今安在啊!?”
司马子如和孙腾闻言,脸色登时煞白。
高欢自顾自接着道:
“这些年,你们一个掌管吏部,卖官鬻爵;一个执掌度支,中饱私囊……”
高欢坐回原位,从袖中又取出一卷绢帛。
展开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时间、地点、人物、财物。孙腾只瞥了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这些年收受的每一笔贿赂!
“陛下!”
孙腾再也支撑不住,再次跪倒在地。
高欢却出人意料地将绢帛凑近油灯。火苗舔舐绢帛的瞬间,焦糊味在殿内弥漫开来。
“这些年的种种旧事,朕今日一并烧了。”
高欢凝视着跳动的火焰,眉宇间的凌厉渐渐柔和。
“我的两位意气兄弟如今还坐在这里,以后也会坐在这里!”
说着,高欢将燃尽的绢帛丢入一旁的铜盆:
“但今日之后——”他的语气陡然转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