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座雄城已如无主之地,只待他挥师西进,便可一举收入囊中。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无半分畅快。
苏绰察言观色,心下了然。他轻咳一声,低声道:
“王上可是在忧心如何处置宇文黑獭?”
高欢侧目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令绰知我。”
苏绰抚须沉吟,缓缓道:
“我有三虑。
其一,宇文泰乃关陇豪强之首,其死党遍布三秦。若杀之,赵贵、侯莫陈崇等人必拥立新主,负隅顽抗。虽然我等不惧他们,但终究是个麻烦。
其二,吐谷浑新败,慕容世伏怀恨在心。若见王上杀俘,西羌诸部必生兔死狐悲之心,恐与关中残军合流。”
高欢眉头微蹙,要袅不安地喷着白气。
苏绰见状,继续道:
“其三,”他故意顿了顿:
“王上可还记得当年邺城之盟?尔朱荣擒葛荣而不杀,终得六镇归心。”
雪幕中,高欢的眼神渐渐清明。苏绰知道火候已到,压低声音道:
“不若效汉高祖待田横故事。先示以宽仁,稳关中人心。待关中平定……”
单手在颈间轻轻一划,“再议不迟!”
高欢突然大笑:
“好个苏令绰!我不怕关中大乱,关中乱了,于我等不过多费些刀兵罢了,我等终能从容收拾。只是若要叫三秦父老真心归附,令绰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说着,他猛地扯动缰绳:
“传令窦泰,将宇文黑獭单独囚于帐中,每日供给酒肉,着医者按时看护。待来日……”
他望向长安方向,眼中寒光乍现:
“该去长安了!”
苏绰躬身领命,刚要离去,高欢又叫住他:
“那些俘虏如何了?”
“王上放心,已按惯例将校尉以上军官单独关押,普通士卒集中看管在汾水北岸的营地里。”
高欢沉思片刻,突然道:
“传令下去,降卒愿归乡者,发放三日口粮,放其归家;愿投军者,编入辅兵营,不得苛待。”
苏绰愕然抬头:
“放其归家么?这些人可都是黑獭直属,若放虎归山……”
“令绰啊。”高欢语气带着几分耐心:
“你可知种地的农人最看重什么?”
不待苏绰回答,他已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