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但你们忽略了一点——贺六浑与宇文黑獭,本质上是两种人。”
他站起身,走到大堂中的沙盘前。那精制的沙盘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小旗已几乎插满河东全境,如同燎原之火,正向着长安方向蔓延。
这等沙盘推演之术,也是他们向东边学的。
“贺六浑譬如猛虎。”慕容夸吕拿起一块石子,放在沙盘上的晋阳位置:
“猛虎饱食,则虎啸山林,百兽震惶,无人可制。”
说着,他又拿起一个木块,放在长安位置:
“宇文黑獭则不过是一野狐,狡诈有余,气魄不足。”
大相乞伏触若有所思:“可汗的意思是……”
“猛虎若尽得关陇,必不容我吐谷浑在侧酣睡。”慕容夸吕目光锐利:
“而野狐虽狡,却爪牙不利,定然无法吞并我草原儿郎。”
他转身走回王座,将杯中马奶酒一饮而尽:
“二十年前,本王赌赢了柔然,今日按本王决定再赌一次天命!”
“可汗三思啊!”大宝王慕容涉明猛地起身急道:
“上次我们助宇文黑獭,折损了上万儿郎!至今连他许诺的牛羊、铁器都未送来,难道还要再被他戏耍一次吗?”
慕容夸吕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被决然取代:
“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贺六浑得势。若让他吞并关中,下一个被虎视眈眈的,便是我们的草场、我们的牛羊、我们的女人和孩子!
传令下去,集结三万精骑,三日后出发!”
堂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慕容夸吕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吐谷浑再次流血,但比起让那个恶魔统一北方后的威胁,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乞伏触!”他唤来大相:
“派人快马加鞭,去告诉宇文黑獭——”慕容夸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吐谷浑愿出兵相助,但他答应的事,一件都不能少。”
乞伏触躬身领命:“晋昌五郡的牧地……”
“不。”慕容夸吕打断他,眼中寒光闪烁:
“现在形势不同了。告诉宇文黑獭,我要整个河西走廊的贸易权,外加十万匹绢帛。”
领军大将翟潘密倒吸一口冷气:“可汗,这条件……宇文泰恐怕不会答应。”
“他别无选择。”慕容夸吕心头暗道,“就像我们别无选择一样。”
门外风雪渐急,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寒意渗入大堂,慕容夸吕走到门前,掀开厚重的毛毡帘子。
远处雪山巍峨,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蓝光。那里有吐谷浑世代放牧的草场,有他们赖以生存的牛羊。
“传令各部落。”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
“此战关系我吐谷浑存亡,不容有失。各部务必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