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紧了怀抱。
…………
陈霸先独自立于驿馆庭院,北风卷着细雪掠过石阶,带来丝丝寒意。他指尖着袖中那封来自建康的密信,一时心头有些纠结。
“这北地风物,到底比不得建康温软呐!”
萧映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披着件湖蓝色锦袍,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棋子莹润生辉,却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陈霸先不动声色地将密信收入袖中:
“使君昨夜睡得如何?”
“辗转反侧啊。”萧映轻叹一声,棋子在他指间翻转:
“高王今晨派人传话,要你随军西征。陛下密旨在前,高王军令在后,当真令人两难。”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驿馆大门被推开,高澄带着一身晨露大步走来。
这位世子今日换上了戎装,腰间佩剑的剑鞘上也缠着新换的赤色丝绦。
“两位将军安好!”高澄抱拳行礼,目光却直直落在陈霸先脸上:
“父王命我来请二位过府一叙,西征在即,尚有要事相商。”
萧映手中棋子“啪”地落在石桌上:
“世子,我们陛下早有旨意——”
“萧使君不必多虑。”高澄笑着打断:
“父王说了,江南国主那边自有他修书解释。此番西征,我们南北要精诚合作,萧使君便是回去也无需挂帅出征,便在我北地多盘桓些日子也好。”
萧映喉间一哽,终是垂首拱手:
“既如此,且容我等面陈高王吧。”
…………
王府正堂,高欢正伏案批阅军报。案几上摆着半碗已经凉透的酪浆,竹简堆了半尺高。见三人进来,他搁下笔,指节在案上敲了两下。
“萧使君、兴国,你二人可还记得那日宴席上我说的话?”高欢开门见山。
陈霸先心头一跳,那日宴席酒酣之际,他诘问“胡尘何日净”,高欢掷地有声的回答“我北地可素来不出桓温之辈”。
此刻堂上烛火摇曳,将高欢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末将记得。”陈霸先抱拳轻答。
“好!”高欢突然拍案而起:
“此番西征,我要你亲眼看看,我北地儿郎是如何涤荡胡尘的!”
萧映急步上前:
“高王容禀,陛下早有旨意,要我等……”
“萧使君且看。”高欢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漆盒:
“这是给江南国主的亲笔信,另有明珠十斛,绸锦百匹,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漆盒打开的瞬间,整座厅堂顿时珠光流转。盒中铺着明黄色绸缎,上面躺着一柄羊脂玉如意。那玉色如截肪,雕工精妙,柄端刻着“四海升平”四个篆字。盒底压着份绢本手书——想来便是高欢的书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