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余名关中僧人被集中在一处临时搭建的芦棚内。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有些人的僧袍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棚外站着两排持戟甲士,冰冷的铁甲在秋阳下泛着寒光。
“阿弥陀佛,这位将军,贫僧等从长安徒步月余,只为求一线生机……”一位白眉老僧双手合十,向带队军官躬身行礼。他身后的年轻僧人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溅在黄土上。
军官面无表情地侧身避开老僧的礼:
“奉夏王钧令,尔等即刻启程南下。沿途州县会供给粮秣,保你们平安抵达建康。”
僧众中顿时骚动起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壮年僧人猛地站起:
“我等千辛万苦逃到晋阳,为何又要被赶去江南?夏王不是号称礼贤下士吗?”
“放肆!”军官厉喝一声,腰间横刀已出鞘三寸。
白眉老僧急忙拦住壮年僧人,转向军官赔笑:
“将军息怒,我师弟是长安大庄严寺武僧首座,性子急躁了些……”
他忽然压低声音:
“西山冶平寺有位高僧是我师门……”
军官冷笑打断:
“王上昨日刚颁布‘僧官敕令’,晋阳城内寺院都要重新登记度牒。你们这些没有度牒的野僧,还是去江南找萧菩萨吧!”
那位满脸横肉的壮年僧人登时面上涨的通红:
“甚么野僧!?施主说话好不中听!”
那名军官撇了撇嘴,却也不再开口,显然是没打算和这些人白费口舌。
就在此时,一队马车缓缓驶来。为首的青布小车上走下一名素衣女子,手中捧着一卷黄绢。
她走到芦棚前,目光扫过那些或期待或愤恨的面孔,轻叹一声:
“诸位法师受苦了。”说着,她展开黄绢:
“这是夏王亲批的南下通关文牒,沿途州县见牒即放行,还会供给斋饭。”
白眉老僧颤巍巍接过文牒,老泪纵横:
“夫人慈悲,可老衲等实在走不动了啊……”
素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老僧:
“这是妾身一点私蓄,法师可买些药材。”她忽然压低声音:
“江南崇佛,比留在北方便宜许多。”
武僧首座冷哼一声:
“夫人何必假慈悲?分明是嫌弃我们这些丧家之犬!”
那女子不恼不怒,反而微微一笑:
“法师可知宇文泰为何灭佛?”不等对方回答,她已自问自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