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你最蠢的是,”尔朱兆突然暴喝:“是到死都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掐着皇帝下巴逼视铜镜:
“看看这张脸!除了元氏血脉,你还有什么?军权?财权?还是,”手指重重戳在镜面:
“人心?”
铜镜哐当坠地,元子攸挣开钳制,背靠窗棂喘息:
“朕至少试过了。”
“试?”尔朱兆像是听到天大笑话:
“你拿什么试?河阴三千条人命?洛阳十万户焦土?”他突然拽断腰间玉佩砸向皇帝:
“还是我叔父这个擎天之柱!”
“什么叫做成王败寇,”元子攸抹去额头被砸的血迹,指尖猩红刺目:
“朕今日知矣。”
“好一个成王败寇!”尔朱兆一脚踹翻灯树,灯台轰然倾倒,滚烫的蜡油泼在两人之间。
他暴怒地扯下帐幔擦拭身上蜡油:
“你也配提这四个字?来人!取白绫来!要够结实的!”
不多时,亲卫捧来一条白绫,尔朱兆轻笑一声:
“你这辈子最大的功劳,就是替大魏选好了掘墓人!”
高欢上前一步:“万仁!”
“不必再劝!”尔朱兆拔出断刀指向元子攸:
“今日我已仁至义尽了!”说着,尔朱兆将白绫扔到元子攸脚下:“陛下,请吧。”
元子攸弯腰拾起那条白绫,忽然轻笑一声,将绞索举到窗前细细端详——阳光透过丝绸,投下令人不适的阴影。
“朕有个请求。”
尔朱兆闻言头也不抬:“说。”
“给朕纸笔。”元子攸转过身来,衣服下摆扫过满地灰尘:
“朕想留首诗。”
“死到临头还要作诗?”尔朱兆的刀尖“铮”地钉入地板:
“你当这是兰亭雅集?”
高欢心头一叹,向前迈出半步:
“让他写。”他看向那个即将赴死帝王:“不过是一首诗而已。”
尔朱兆揪住元子攸,冷笑一声:
“写便写吧,只是别临到死了,才想起来感怀伤时!”
元子攸任由尔朱兆将自己拖得踉跄:
“自然不会。”
“给他!”尔朱兆猛地撒手,元子攸重重撞上香案。供盘里的干果滚落一地,核桃在地砖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亲兵捧来带着霉味的宣纸,墨锭也是劣质烟墨。
元子攸盘腿坐下,将纸铺在歪斜的案几上:
“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
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
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
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