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芒消失,直到深夜还没能睡觉的疲惫感,使嬴曦身体格外沉重,落地时摇晃几下。
嬴曦揉了揉眼睛。
他举目,见到书房:檀木书桌五六尺长,两尺宽,桌案上常年堆着奏折。案头摆放饰有龙纹的纱灯,今日情况特殊,他没回书房,所以那盏灯也没有点亮。
这是……未央宫,他的办公场所?
强烈的奇异感混合着不可思议,嬴曦深深吸了口气。
他还没从欢馆之行缓过神来,隔着书房内外间宽大的屏风,嬴曦听见玉镜的嗓音。
他暗中观察,仔细聆听。
玉镜道:“去外头叫牛大夫进殿里,再放出风去,说陛下身体抱恙。明儿个大臣来找,通通不见。”
“是,公公。”玉镜底下的小太监回答。
玉镜在地毯踱步,脚步声琐碎,接着询问:“寝殿的灯亮着?”
“回公公,亮了会儿,按照皇上睡觉的时辰,已让人熄灭了。”
玉镜稍稍缓了口气,瞬间又打起精神:“仔细点,你万不能出去乱说,走漏半点风声,本督扒你的皮!”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称是。
屏风另一端嬴曦嗤笑,又不过两三个弹指的工夫,玉镜安排好皇宫里的琐事,命令底下几个小太监:“取我衣服,再暗中调人!调咱们的亲信,找机灵懂事儿的跟本督入城寻找!”
想来太监的亲信,应该还是太监?
左不过再是些宫女杂役之类。嬴曦抿唇。
玉镜分析自己刚登基,在朝廷可用之人寥寥,因此不敢托付朝臣。这份心思倒是很微妙。
年轻的内官总管嗓音发颤,竟还露出些哭腔。太监嗓音本来又尖又细。哭起来还透着哑,玉镜将嬴曦给吓了一跳。
“我的陛下,我的活祖宗。您一定要毫发无伤。”
“奴才我就算折寿几年,能换陛下回来,奴才也心甘情愿,陛下,陛下啊……”
嬴曦不是不清楚,玉镜如此焦急,也有恐惧担上弄丢皇帝的责任。
可双方失散有自己的原因,并且他在暗中观察半晌,玉镜也算是表里如一、调度得宜,嬴曦还算欣慰,他从屏风后面走出,轻轻咳嗽了声。
“朕已回宫,不必去了。”
玉镜手里的拂尘啪嗒坠地,摆出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显得有点儿滑稽:“皇上——”
嬴曦颔首:“嗯。”
他当然不能等玉镜好奇追问,扯出系统的存在。
嬴曦轻描淡写地掩饰:“朕去转了转灯市,后来瞧着天晚,换另一条路步行回宫。难得出门,就在外头待得久些,生受你了。”
“折煞奴才,万不敢当陛下这声辛苦!”
其实嬴曦判断不出,对方话里几分真假。
但是作为奖励玉镜刚才的表现,嬴曦姑且当做是真的,伸手虚扶玉镜一把,淡声说:“难得今晚又是刘回春当值,你刚才说让人唤他进殿,他脾气和医术都有名,不必看朕,索性问他如何能给你调理到痊愈。”
玉镜:“……”
前些天经皇帝提醒,玉镜发现自己患有痹症,因此对皇帝越发改观,动了立志做皇帝近臣的意思。
如今皇帝还恩赐最好的御医给自己。
那意味着他可以用皇帝的大夫,用珍奇灵药,用一切方法挽回自己,随时可能就撒手人寰的性命。
自从家族落难做了太监,玉镜没被谁当人看,也从没被谁关心过。
可是,皇帝重视这条没了根子的贱命。
未央宫大总管头一回想不起任何华丽的语言,伶俐的脑袋有短暂的空白,他眼眶红热,泪水支撑不住滚落两颗。
而他怕御前失仪,玉镜从拜倒变成趴在地上,用公服华丽的双袖把脑袋捂住了,像鸵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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