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不绝的嗡嗡声让温德夏特花了一阵去适应,忽然,地下室深处分泌出大量暴躁。
气味混杂,斥责高涨,血的腥气夹杂着刺激的糊味,骂骂咧咧极有层次,一浪压过一浪。
温德夏特一时间不知道该捂鼻子还是该捂耳朵,目光往深处挖,侧头,“这是怎么了?”
守命皱皱鼻子,“不打紧,机油烧着的味道。”
他面不改色,踮起脚尖眺望,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我看看是谁爆冷门翻盘了?嚯,明太子啊,看来有人要赔大发喽!”
温德夏特又问:“在这里怎么赚钱?”
“赌。这里每天开展上百场赛事,每场都有上万的流水。”
“那你呢,你也赌?”
守命脸上的褶子挤皱在一起,嘿嘿傻乐,“我啊,没把握的从不赌!我身上有病,花大钱才能续命,只能走稳妥路线,主要就挣个介绍费。拉一位老客进场能拿一铜币,要是拉一个新入伙的,像您,就分我整整十铜币!”
守命把两个食指交叉,在空中激动比出一个“十”。黑豆一样的眼睛莹莹发光,干着算不上多高尚的事,却热衷精进,充满志气。
主擂台正在调试的灯光摇了一下,正巧停在守命身上。那红夹克像是忽然被强光点燃了,晃得温德夏特睁不开眼。
…最开始的自己也这样,热血,傻气,执拗地坚信未来会更好。
像一团活火。
不过后来…就只是活着。
那一刹温德夏特有些恍惚,有些感慨,自顾自把一银币塞进了雌虫手里。
守命猛的握紧,指甲扎进掌心,又后知后觉卸了力道,呆钝地问:
“贵客,您这是干嘛呀?”
“好好给我介绍介绍,钱少不了你的。”
此话一出,守命才放心把银币塞进兜里,兴冲冲敬礼,“遵命!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跟我讲,我连未来一周裤衩子是啥色儿的都乐意告诉您!”
“……”那倒也不必。
两人进包厢的时候,负责打扫的清洁工正巧出来,温德夏特看见他手里的抹布上附着厚厚一层灰。
看来守命所言非虚,确实很久没人造访这里了。
包厢是单向玻璃房,内设空调,四面通透。墙脚处有密集的小孔,周围的议论声就从那里钻进来。
守命特意在门口驻足显摆,目光扫过昔日老友,被他们讶异的表情取悦。
事实上,大家都对守命的经济实力摸得门清。如今能进包厢,定是傍上了什么大款。所有人的目光都挤过窄门往包厢里钻,眦目欲裂,试图看清那位贵客的面容。
温德夏特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关门。”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守命动手了。啪叽一声,外界的视线被彻底隔断。
温德夏特拍了拍身边的椅背,“过来坐。”
其实除了炫耀,守命迟迟不落坐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包厢里的座位都在同一水平线,不分主次,他不知道贸然坐下会不会冒犯到这位贵客。
如今得了邀请,守命激动起来,“老天,我在这干十多年了,屁。股一次都没挨过沙发……”
他扭胯,以一种反虫体的姿势弯下腰,拍拍屁股,嘴角咧耳根,对着那一对儿屁。股蛋子说,“哥们,你们今天真是享大福了!”
“贵客,那我坐啦?”
“坐。”
“哎哟,谢谢贵客!谢谢贵客!”
守命悠悠落座,目光几次三番扫过温德夏特,“贵客,有没有人说过您很像……”
守命突然闭麦,温德夏特接话:“像谁?”
守命腼腆一笑,“我不敢讲,怕冒犯了那位阁下。”
温德夏特目光飘忽一瞬,“只是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