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山间薄雾未散,有勤快的人家已经起床洒扫庭除了。
庞知山今日鸡鸣而起,穿戴洗漱过后便挨家挨户通知:辰时初,各家去一两个人,到村头的打谷场商议难民安置的事。
至于唯二的难民,舒婉秀姑侄当然是不需要参与这场会的。
舒婉秀醒来时天色已是不早,她起床先查看一番昨日留的火种,确认待会儿能生得起火来,再进屋把窗户上遮风的草帘卷起,摇醒舒守义。
“跟姑姑一块儿下山去,咱要找陈婶娘借到锅,才有办法做朝食吃呢。”
舒守义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看着舒婉秀的脸反应了两息,之后乖乖爬了起来。
“走吧。”舒婉秀好生端着熬药的瓦罐,里边昨晚熬的那副药渣没有倒掉,今日加水进去还能再熬一遍的。
不过她两手小心端着药罐,便没法牵着舒守义,只能叫他拉住自己衣角,落脚的时候小心点,别踹到石头摔倒了。
其实逃荒千里,连舒守义这样丁点大的孩子脚程也练出来了不少。
一夜未下雨,地上干燥多了,不必再踮着脚走路,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山下的溪边。
这是一条一丈多宽的溪流,前两日雨下的多,此刻水位很高,流水也甚是湍急。
舒婉秀半点不敢大意,隔着很远就叫舒守义停下。
她寻了个干燥、无虫无蚁处放好瓦罐,确认倒扣在上面的碗仍稳稳放着,才牵着舒守义的手往溪边靠近了一点。
“好好低着头,姑姑给你把脸洗干净。”
他点点头,双腿张开站着,把头和背都低下去了一些。
舒婉秀觉得不够,干脆把人捞进怀里,自己先蹲在溪边上,再把他夹在腿间,压着他的背让他伏在自己腿上,一手兜住他额头,一手捞水给他洗脸。
舒守义早已经习惯姑姑用手给他洗脸了,熟练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溪水有些凉,给他把脸搓洗干净后,舒婉秀拿袖子给他擦了遍脸。
“姑姑,能睁眼了么?”舒守义闷声闷气道。
“行行行,可以睁眼了。”
舒守义长长吐出一口气,之后才把眼睛睁开。
舒婉秀看着他那张黄黑干瘦的面皮因憋气憋太久以至于泛红了,很是无奈,“下回姑姑给你擦脸的时候你就可以出气了。”
“嗯,知道了姑姑。”
每次都这样。
嘴上应得好,但到了下次还是不记得。
舒婉秀无力摇头。
患上癔症的原因,这孩子变得有几分呆。
还好大夫说只是暂时的,等癔症治好了就无事了。
有了这话宽心,舒婉秀想着:暂且有点呆就有点呆吧,她能接受。
不再强调这一点,舒婉秀捧着他的脸仔细检查有没有没洗干净的地方。
查验过,确认脸洗干净了,但是头发乱得很。
她以指为梳,把头发一缕缕理顺,实在不服帖的地方便用手沾些水去弄平整。
这样做没什么大用处,不好好束起来要不了多久就又会变得乱蓬蓬的了。
没办法,逃荒路上她们将绑头发的布发绳和包袱皮一块儿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