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泽国里,几只白鹭惊飞而起。
淮南王突然止步,眯眼扫视四周。
这一路竟未遇半个追兵,太过反常。若敌军在此设伏…他下意识握紧了剑柄。泥淖之中,纵是再矫健的骑手也会被困作瓮中之鳖。
三人不约而同地后撤数步,靴跟已没入湿软的泥地。
进退两难之际,远处芦苇荡中忽亮起几点火光,在朦胧晨雾中摇曳明灭。
风延远凝望片刻,忽然一愣:“肖统领?!”
火把队伍渐近,映照出数十名精壮士卒的身影。他们肩扛成捆的芦苇束,动作利落地将束捆滚入泥淖。苇束相接,竟在浊浪间铺出一条丈余宽的浮桥。肖统领踏桥试步,桥面虽微微下陷却坚实可用。
待铺了近前,抬眼望见了淮南王一行三人,黝黑的面庞顿时绽开笑容,单膝跪地抱拳道:“天佑王爷!末将当真在此处接应上了!”说罢转身喝令:“加铺两道辅桥,要快!”
“可曾探过四周伏兵?”淮南王肩上晨露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伏兵?”肖统领先是一怔,继而抚掌笑道:“哪有伏兵!多亏王爷神机妙算!那些鼠辈此刻正在汝阴郡守府里庆功呢!”
他一路顺流而下到老鸦渡,恰逢探子来报,说是那些贼人真打捞了一具焦尸,还寻到了那枚王爷的玉佩,兴高采烈地送往了汝阴郡守府邀功。
肖统领忍不住咯咯地笑,“那蠢货连呈报洛阳的捷书都用金泥封好了。”
淮南王满面狐疑,“可……那些人明明在鹰愁湾已探得本王踪迹……”说罢看了眼风延远。
风延远眉头微蹙。
肖统领全然不知二人心中疑虑,只咧嘴笑道:“居所已安排妥当,是陈留阮氏在颖水畔的别业。这阮家倒是安排的妥当,末将见这路上沼洼处处,正愁得慌,哪知一进那庄子就看到这备着的芦苇束了!心想这不正巧了么!”
淮南王不再犹豫。一行人趁着晨光熹微、街巷寂寥之际,匆匆赶至庄园。整顿一番后,王爷于堂前青檀案前落座,听肖统领详细回禀。
他们出行前早盘过一路可能的敌友。
陈留阮氏是名门望族,风骨清高。但在这场漩涡中,究竟会作何抉择,谁也说不准。只是这一路北上,处处都是赵王心腹把守的要害之地。而阮氏百年望族,枝叶蔓延,在兖豫二州的门生故吏遍布州县——若要打通关节,除了借阮氏之力,实在别无他选。
好在回信来得比预想中快。那方洒金笺上寥寥数语,却让众人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这一路,总算有了些光亮。
此庄园地处偏僻,清幽隐蔽。园中一应起居安置周到,更是备好了商旅行装、车马脚力,连沿途通关文牒都已打点妥当。加上预先安排的接应,几乎可保王爷一路北上。只可惜碍于赵王耳目,阮氏族人不能亲来拜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