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三年时间,做足了功夫,眼见着宋贞儿的脾气被胡得禄喂刁了,每每男女相看,都不如意,拖到年纪稍大,宋家人有一点着急了。
胡得禄很能沉得住气,这个时候了,还没毛遂自荐。因为他自知,口袋里聘资差的太远。宋贞儿好搞定,宋家老儿毕竟是有些阅历的,可没那么好搞定,没有八成把握,就贸然登门提亲,以后估计连生意都难做。
宋家老儿见他不亢不卑,做生药材生意也是懂行的,反而有一点中意他,每次他来京卖药,都邀请他去家里吃酒,他又装的勤快踏实肯干的样子,百般讨好宋家一大家子。
之后又过了一年,宋家上上下下都欢喜他,连宋贞儿养的小狗都对着他摇头摆尾。
此时,宋贞儿已经十九岁了。
胡得禄探得,宋家嫁女,男方至少得准备百万贯聘礼,而他这些年凭借着跑腿得的第一桶金,最后两年,又在汴京城对接了一只常年跑川渝的药商队伍,自己就不用跑了,渐渐攒下三十万贯,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攒下不少了,但对于宋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盘算着要是有个七十万贯,再加上宋贞儿稍微哄着点他爹娘,自己成算会高很多。
思来想去,咬牙去解库借了四十万贯,因他只有一处内城铺子做抵押,所以利息高一些。
好菜好酒请了官媒,替自己去宋家提亲,并答应事成之后,给一笔高额做媒喜钱。
宋家的儿子已考上了进士,外放去了州县做小官,宋家老儿见胡得禄来提亲,对聘资只是略略问了问,反而说起了招婿进门。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幸福之路,正中他下怀,他父母早就过世了,家中无兄弟姐妹,还有一些叔伯,平常来往就少,无人管他,便立即让媒人去回了话。
两边都欢喜,择了好日子便成婚。
此时,宋家老儿渐渐不再管事,只和自己浑家过些含饴弄孙的轻松日子。
整个生药铺子,都交给了胡得禄来经营。他便左挪挪,右搬搬,本来这就是他的老本行,以各种能糊弄过去的名义,轻轻松松还了那四十万贯的借债。
宋家的大舅兄,这几年官位逐步上升,先是任河北路转运司管勾文字,转运司管着一路财赋,有一年南方干旱,甘草产量不足,北方的甘草价格暴涨,运到南方,一斤能卖到一贯五百钱,他便借了大舅兄的势,从河北买断甘草发横财。
后来大舅兄从外地调往汴京,去了太府寺下面的惠民局,虽然官职比不上一路转运司,但却是京官,专管药材销售。
惠民局是官方带有慈善性质的售卖熟药、成方机构。百万汴京人口,平民占绝大多数,生病吃药常常从惠民局购买。
他便又借了大舅兄的势,以几个外地药材商的名义,专倒生药材卖给和剂局,逐步包揽了在京的生药材生意。
用了四年,就成为了汴京前三的生药材商,又花了两年时间,收买吞并小药商,独占生药材大部分生意,终于成为了生药材行的行首,摇身一变,成了汴京第一大生药材商。
短短十年,从跑腿到行首,胡得禄一直信奉:无事存心要善,有事下手得狠。
这些年,都是他一家独大,虽比不过赵太丞这样有太医院背景的熟药铺,但是生药材这行,他万万不会让人。
汴京生药材格局早已定下,宋家一家独大,行业老二、老三虽然不服气,但是始终毫不办法,斗不过他背后有惠民局的大舅兄支持。
本来,刚开业没几天的周记生药铺,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结果听闻禁军都来排队,一个号转卖要五贯钱,都不一定能得到。
坐堂的医女是女医圣张小娘子的外孙女,学的一手好医术。偏偏开的还是生药铺,至今还没加入生药材行业,这不是不把他这个行首摆在眼里吗?以后他这个行首说话,还有没有份量。
混了一辈子里,让一个小娘子给忽视了,这让走到哪里都被尊称一声胡会长的他哪受的了。
人在高处,身为行首,并不能公然为难一个刚开业没几天,还在半做慈善的铺子,不然行业里的其他同行有的是人在背后曲曲。
只能打着未加入行会,质量没保障、不合行业规矩,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找茬,发公告号召其他同行一起来抵制、一起来找茬,没质量保障的生药材,老百姓不要买哈。
听说,那药蜂治疗,甚是管用,养蜜蜂能有多难,只要养蜂的药材方子拿到手,那还不是一棵摇钱树吗?
一个民女靠着祖传的方子坐堂,这种小药铺,过去的几年中,他不知道吞并了多少个。
点到为止
按地域划分权属,惠民局东南西北四个局,西局分管城西所有药铺,位于西大街附近往北一点的巷口。
距离踊路街北侧的殿前司都指挥司也就二里路,几乎是拐几条街就到了。
在指挥司对面,可以看见正在热卖黄酒的清风楼、张戴花洗面药店、张老儿药铺、金龟儿药铺、丑婆婆药铺。
惠民西局的专知官宋浩正在就着鹿家肥鸭、炒兔,小酌一瓶清风楼的黄酒,美滋滋。
他现在是京官,清贵!
小时候家里做生意要看这些惠民局医官的脸色,他就立志有朝一日也要坐上这种位置,所以拼了命的读书。
他不用去研制医方,更不用去替人看诊,也就不用担任何看诊责任,只需搜集医方、监督药铺是否卖假药、缺斤少两,满汴京城,哪个药铺不敬他三分,逢年过节送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