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漓山东君姬无月递了道奏折,内容很简单,他要来帝都。而且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日子差不多今天下午就到。
理由是,向陛下缴旨。
皇帝御笔朱批曰:准。
大乘境进京非同小可,天子近卫营、皇城禁卫军、五城兵马司等都要做些准备,当然得问问东君进京的事由。因不是密折且事态紧迫,门下誊录存档的副本便让武将们看了。
上面的每个字都认识,但放在一块儿,大家就看不太懂了。
缴旨?向陛下复命?
漓山东君跟“缴旨”两个字连在一起就叫匪夷所思。
但今天,满朝都知道了这理由不是随口敷衍的玩笑——
先行回京的影卫禀报说,苍梧城反贼方鸿祯已于昌州边界被擒,即将秘押帝都,以待圣裁。
满朝寂静,满朝哗然,满朝胆寒。
方鸿祯是称霸云州的大乘境,昨天还是谋反大军的定心石,今日却已成帝都的阶下囚。谁的手笔显而易见,缴旨,姬无月这是在向天子效忠啊!
皇帝哪里是全无准备?
连最难办的方鸿祯眼下都只有等死了,反叛的敬王简直像个跳梁小丑,跟随他的、不安分的一个也别想逃,连根带叶全都拔了,等着一网打尽。
御阶前跪着一群人肝胆俱裂,抖如筛糠,支撑不住的几乎晕了过去。世家公卿文武百官,此刻仍站在殿中的,没有一人不心惊肉跳,他们里头不乏有心思活络的,只是未付行动,忆及此些,冷汗涔涔直流了一身。
臣工里不知是谁第一个起了头,满殿文武齐齐跪伏,三呼万岁。
御座上胜券在握的皇帝却未见展颜,反而皱起了眉。
“东君呢?”他开口。
传话的影卫连忙回:“东君下午便到。臣来时,东君让臣带话,提前向陛下请安。”
日头西斜,挂在天际。
酉初两刻,一行人骑着马风尘仆仆地抵达肃章门前。羁押方鸿祯的马车已在京畿被影卫副统领容善接管,秘密转入皇城暗狱。
眼下是漓山东君到了。
肃章门前,下马驻轿,皇城禁卫军过来领马,目光忍不住地凝在了被天子影卫簇拥着的人身上。
他穿着一袭素色绸衣,身形颀长修挺,腰侧别着把古朴的长剑,头上依旧戴顶纱笠——漓山东君从不展露真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只是有点可惜,要是有幸能见着东君长什么样,那真够往外吹一年的!禁军们一边想着,目光一边跟随着往宫门里去的东君走。
夕阳未落,天地间还带着浓浓的暑气,阳光照在脸上不再烤人,只剩下炙热扑面而来。楚珩微微侧头和身旁影卫说着话,随手就将纱笠摘了下来递给旁边人,接过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他没戴面具,这动作来得格外突然,看的肃章门的禁军们纷纷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只覆在额头上的手,等着它抬起。
东君很白,下颌线是最清嘉的弧度,唇若丹朱,落在众禁军眼里的这半张脸无一处不好看,就连掌缝间若隐若现的鼻尖也是优美的,就是似乎……有点不那么符合众人想象中的武道至强者形象。
然后,拭汗的帕子猝不及防地移开,露出了一张让皇城禁卫军们有点熟悉的脸。
好像在哪见过。
……这不是武英殿的小白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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