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才扯了上榻扯了床尾那床云渺留给他的薄被。
有意无意地,他的被角先一步越过了二人之间那条无形的楚河汉界,他的身子也随之往云渺那处靠了些,但并未过多僭越,依旧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属于身旁之人独有的浅淡香气自枕边幽幽传来,谢诀偏头看去,恰好云渺也因屋内重新聚集的暖意舒展了身子,转过身来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
谢诀看着已然睡熟的云渺,一切似乎都回到了百年前,二人在青涯山中的那件小屋中的日子。
那时他也是这般睡在她的榻上,暗暗观察着睡熟的他。
不过彼时他因着身上重伤,难以维持人形,幻化成了一匹小狼的模样,甚至她还误将自己当成了一只小土狗。
谢诀定定看着眼前人,视线一点点描摹着云渺的面容,像是全然忽略了仍在流淌的时光,任由一切缓缓过去。
在他眼中,这一方天地之间,只云渺同他二人。
他喜欢这个夏日。
他想。
屋内暑气再次将夜风带来的凉意消解,只是群山之间的凉风仍旧不断奔腾呼啸着,将本就料峭的山崖斧凿得更为锋利。
主峰之上一片寂静,唯余几盏灯火散着幽幽光亮,不明不暗地笼着珠峰,驱散夜色,其中亦有星星萤火虫掠过。
一挺拔的身影以斗篷作掩,宽大的兜帽遮去了全部面容,他推门而出,又很快隐入夜色之中。
群山之中,夜色之中忽有一人自现身。
那人伸手一挥,面前的山壁之上猛得变了模样,山壁消失,一道结界出现在了人的眼前。
男人抬脚向前,穿过面前的结界,往山洞里头走了进去。
外头虽还是炎炎夏日,但山洞里头却俨然挂着冰凌,刺骨的寒气充斥着整个山洞,仿佛数九隆冬一般。
那男人倒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穿着单薄,也为驱动灵力为自己御寒,只淡定地往前走去。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山洞的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张剔透的冰玉床。
越靠近那冰玉床,周边的温度便越低,冷得人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一般。
而那冰玉床上还睡着一个女子。
她眉眼温柔,肌肤白皙如雪,朱唇一点嫣红,长睫安静地落在眼下,似乎只是睡熟了。
可她旁边的那做工颇为考究的铜灯盏萦绕着红色的光亮,那铜灯盏源源不断地朝着那冰玉床上的女子输送着灵力,使得其周身也萦上了一圈同样颜色的微光。
那盏铜灯自然不是别的,正是谢诀要寻的那盏结魄灯。
男人走至冰玉床褪下兜帽,露出的面容也正是云渺的师尊——徐松眠。
玄天宗
月落中天,床榻之上忽有一人睁开了眸子。
谢诀偏头垂眼瞧向自己腕间那根镶着血色宝石的黑色链子,上头的血色宝石在夜色之中闪着蛊人心魄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