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白和陈勉有他们的相逢,那她……与宋凛生……
能有再会的那天吗?
“好事,自然是好事。”陈知枝肯定地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可是……”
见她话音转折,心绪低沉,文玉眸光一闪,神情亦凝重起来。
她从前亦是妖,亦明白枝白的处境和将要面对的一切。
即便陈知枝尚未说完,文玉似乎也能猜出她接下来会提到的是什么。
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陈知枝反复吐纳几口之后,严肃地说道:“可是人欲无穷,寿元却有尽。在娘亲化形成功的那个冬日,爹爹便随着第一场落雪而逝……”
自她少时,便察觉自己与旁人不太一样。不论是对声音、气味还是什么,她总是较之同龄人要敏感一些。
若说当时只是些许的怀疑,可再大些以后,她时而涌现又时而消失的力量便更加说不清楚。
一直到三十八年以后,面对银丝如雪、垂垂老矣的爹爹,她仍是十七八岁的女郎模样。
后来,便是娘亲重现于世。
到亲眼瞧见容颜永驻、青春不老的娘亲之时,她的疑问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不过是人是妖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他们一家三口总算再度相逢、从此团圆。
陈知枝想起当时的情形,仍旧觉得天命弄人。
“长久的等待换来的,仅仅是短暂的相逢。”陈知枝再提起此事,从前的崩溃到如今还是难免伤怀,“数月的团圆就如同一场幻梦,随着爹爹的离世而烟消云散。”
“是以,你娘亲便追寻着陈勉的转世而去。”文玉心中明白了个大概,猜测道。
“正是如此。”陈知枝颔首,接着往下说,“娘亲大受打击,从此便一直在三界之中、五行之内追寻着爹爹的转世。”
郁昶眉心一动,听完陈知枝的描述,他只觉得无比熟悉。
不着痕迹的目光落到文玉身上,郁昶眼眉低垂、神色落寞。
而文玉在陈知枝话音落地以后许久,亦是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只是,转世以后……”文玉犹豫着,不知是在问陈知枝还是问自己,“转世以后他还是陈勉,还是你爹爹,还是你娘亲要找的人吗?”
言罢,若有似无的叹息响起,文玉亦不能十分肯定。
“怎么不是?”陈知枝双眼圆睁,当即反驳道。
她好似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整个人都透露着难以置信的色彩。
转世之人忘却前尘,真的能算作同一人吗?
文玉也说不清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对宋凛生不正如枝白对陈勉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枝白尚且能找寻到陈勉转世的所在之处,而她……竟三百年来一无所获。
想着想着,文玉便有些出神。
陈知枝瞧瞧自家姑姑怔然的面色,又看看郁昶大人沉默的样子,最后再偷偷瞄一眼那头着白衣、驭青龙的神君,其虽站得稍远些叫人看不清神情,却一直并未离去。
场面冷下来,一时间,众人皆不再开口说话。
可就在此时,陈知枝方才因为与姑姑相认而松懈下来的神经,却不得不再次紧绷起来——
如同利刃席卷,夹杂着风声破空而来,此起彼伏的尖锐轰鸣在狭窄的溶洞之内回荡着。
“姑姑!”陈知枝惊呼出声,企图唤醒文玉,“姑姑当心有诈!”
待文玉抬眼,无数细小绒毛化作的针尖已然到了她面前。
郁昶闻风而动,登时上前几步将文玉和陈知枝拦在身后,他掌心翻动拂袖去挡,四周地底的暗流随他调动而形成一幕天然的屏障。
几乎同一时刻,尚在远处的太灏转瞬便似一阵风刮到了文玉身前,月白的衣袍带起阵阵气流涌动,令文玉眼睫轻轻颤抖着。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见眼前之人以自己的身子为她挡住后头的重重危险。
心绪震动间,文玉也不知为何忽然紧张起来。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太灏帝君不是宋凛生。
可真正地当这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之时,文玉的第一反应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