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凛生笑着颔首,缓缓答道,“如今是六月下旬,正是种晚稻的好时候。”
“今日天色又好,想必田地里正农忙呢。”
文玉听得极为认真,一面听着一面频频点头。
“那就去看看田产!”
旁的铺面、宅子什么的她都不感兴趣,若是去田里她还能看看水稻、捉捉青鱼,这才是出去放风呢!
虽然如今入了夏,时令不归她师父句芒君管,可是她到处看看若能攒些功德也是好的。
闻言,宋凛生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好,都听小玉的。”
旁边的洗砚很有眼色地从那堆账册里翻出几本,快速地扫过以后才将其中一页捧到文玉眼前。
“文娘子,不如去这里罢?”洗砚指着其中一处,“此处既有府中的田产又在沅水河畔,距离府衙兴建堤坝的地方很近,届时还能去看看。”
“好。”文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咱们也去看看宋大人忙碌月余的公务究竟办的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文玉打趣的目光在宋凛生脸上转来转去,即便与其四目相对,她也丝毫不见收敛。
宋凛生抿唇轻笑着,非但不恼,似乎还很是受用。
“那凛生只好任凭小玉检阅、望君满意。”
说话间,宋凛生柔柔弱弱一脸本分,唇畔却忍不住勾起些微弧度。
文玉见状先是一愣,而后慌张无措地极速后退了半步。
宋凛生这幅样子真是令她幻视顺毛小狗变眯眼狐狸啊!
“咳咳。”文玉抬袖拂过鼻尖,匆忙掩饰着自己心中所想,“那走罢、走罢。”
言罢,文玉转身欲走,却在迈步之时瞥见仍端坐廊下的郁昶。
那卷书捧在他掌心,被他用两指尖夹着,看起来很是轻松自在、潇洒风流。
文玉别过眼,不再去看,打算直接越过郁昶。
谁让他天天随意窥探她的心意,还总是欺负她。
可脚下就像灌了铅一般,重如千斤。
把他一个人丢在家,似乎……不太好。
他又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文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狠心地跺跺脚——
“对了,荇荇。”文玉扬手挥了挥,同郁昶招呼,“我们要出去逛逛,你可要一道去?”
一直在旁边形同无物的郁昶闻言眼睫颤动,就连那捏着书卷的指尖都不由自主地蜷了蜷。
他忽然有些庆幸,幸而有书卷作掩护,勉强能将他眼中的波动遮去。
郁昶合上书卷搁在一旁,抬眸直视着文玉。
她与宋凛生、洗砚站在一处,身侧是那架据说是宋凛生亲手搭下的秋千,而上头的香樟树枝叶繁茂、生得正好,疏落的金光自叶片间穿行而过,将块块光斑洒在文玉脚下。
看起来……很融洽和谐,似一副画卷般宁静美丽又充满希望。
与沅水河道的阴暗潮湿,天差地别。
郁昶掩藏于衣袖之中的手掌蜷缩,慢慢地握成拳,似乎想要握住什么。
可他掌心分明空无一物,根本什么也没抓住。
他一向如此,郁昶默然,他想要的,一向不能得到。
文玉几人站在院中,与身在廊下的他距离不远,中间更是什么平坦空旷,什么障碍也没有。
可他却恍然觉得,他和文玉之间,离得好远、好远,几乎连文玉的脸孔也要模糊不清、看不分明了。
“荇荇!”文玉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目中逐渐露出了些许疑惑。
这个郁昶,发什么呆呀!
郁昶心中有一瞬恍然,文玉的声音穿廊过院而来,就好像一道光直直地照进了沅水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