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江省,”苏保国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省委书记谢长林,省长冷明沐,这两个人,稳坐钓鱼台,下面翻了天,他们动静反而小了。
这说明了什么?”他抬眼,目光如炬,直刺李毅飞,“说明他们早就知道,也默许了,就等著你把某些『东西,送上来!”
“轰”的一声,李毅飞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些日日夜夜的提心弔胆,那些疑神疑鬼的草木皆兵,那些觉得自己捅破了天、隨时可能粉身碎骨的巨大恐惧……原来,在更高层面的棋盘上,他这枚棋子的动向,甚至他这颗棋子的存在意义,早就被设计好了!
他就像一个蒙著眼在悬崖边跳舞的小丑,自以为惊险万分,殊不知看台上的人,连安全网都给他备好了位置。
苏保国仿佛看穿了他灵魂的震盪,语气放缓了些,却带著更深的敲打意味:“你最近是不是总觉得有人盯著你?是不是觉著天快塌了?
呵,傻小子!”他轻轻嗤笑一声,带著点长辈对晚辈走弯路的无奈,“天塌不下来。你这点事,在真正的棋局里,连个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一切,不过是上面的政治博弈罢了!你,李毅飞,”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李毅飞,“一个副处级,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醒醒吧!”
这番话,赤裸、冰冷、残酷,却又带著令人醍醐灌顶的真实。
李毅飞像是被重锤狠狠砸在心口,闷痛之后,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是啊,他算个球?一个副处,在省部级大佬眼里,连盘菜都算不上!
“你要搞明白,”苏保国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眼神深邃,“当初中纪委把你这个愣头青派到多水县那个泥潭里去,就没想过后果?
谢长林和冷明沐,都是官场里修炼成精的人物,会看不透这点?他们把你推出来,推到风口浪尖上,是因为他们清楚得很!”
苏保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洞悉全局的自信,“你背后站著谁?中纪委!你背后那股力量,谁敢小覷?
他们把你当鱼饵放出去,就等著看谁忍不住跳出来咬鉤!可你睁大眼睛看看,到现在为止,有人敢真正动你一根手指头吗?”
他冷笑一声,“那些想动你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所以啊,你怕什么?”
“怕什么”三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李毅飞混乱的心湖中猛烈震盪!
压在心口那块让他夜不能寐的万钧巨石,在这鏗鏘有力的反问中,轰然碎裂!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孤胆英雄,也不是什么撞大运的倒霉蛋,他只是一枚被精心放置、背后牵线牢固的棋子!
他的惶恐不安,他的疑神疑鬼,在苏保国这双俯瞰全局的眼睛里,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一股劫后余生般的轻鬆感,伴隨著难以言喻的振奋,像汹涌的暖流瞬间衝垮了他所有紧绷的神经。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眼神里的迷茫和惊惶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拨云见日后的明亮和锐利。
苏保国將他这瞬间的蜕变尽收眼底,严肃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真正满意的神色。孺子,尚可教也。
“放宽心,”苏保国的语气缓和下来,带著长辈的叮嘱,“既然上面给了你休整的时间,那就踏踏实实歇著,该玩玩,该乐乐。”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顺便,把你的人生大事,定一定。这很重要。”
李毅飞一怔,隨即反应过来,脸有点热。
苏保国看著他,语重心长:“年轻人,后面路还长。组织考察干部,看的可不只是工作能力。”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篤篤的轻响,“家庭稳定,后院安寧,这也是关键的一课!
这次的手段,”他微微摇头,带著一丝过来人的惋惜,“还是太嫩,太直,伤敌一千,自损的苗头也不小。
以后,遇事多想想,想想上面,想想下面,想想左邻右舍,三思而后行。”
“是!苏伯伯,我记住了!”李毅飞猛地站起身,对著书桌后的苏保国深深地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发自肺腑,充满了感激和敬服,“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指点迷津!”声音微微发颤,带著拨云见日的激动。
苏保国坦然受了他这一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行了,明白就好。去吧,舒舒该等急了。”
李毅飞只觉得浑身轻快,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再次恭敬地道谢,转身离开书房,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苏保国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干部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