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开口了,声音平稳,却带著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你的弟子,淫乱宫闈,秽乱人伦,与孤的皇妹行下此等猪狗不如之事。孤判他凌迟处死,让他尝遍这人间至苦。”
他的目光转向那具仍在抽搐、早已不成人形的血肉,嘴角牵动了一下,那是近乎残忍的平静。
“你,不为他求情吗?”
此言一出,连城楼上的李世民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玄奘。
他想看到这位圣僧的愤怒,想看到他的悲悯,想看到任何属於“人”的反应。
然而,玄奘只是缓缓地,睁开了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波澜,没有情绪,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著这血腥的修罗场,却不起涟漪。
他终於开口,声音清越,如同山间寺庙里敲响的晨钟,与周遭的惨嚎、哭泣格格不入。
“肉身皆皮相,受刀兵之苦,未必不是解脱。若此劫能消他罪业,助他早登极乐,贫僧为何要拦?”
这话语,轻飘飘的,却比千斤巨石更沉重地砸在眾人心头。
太冷了。
冷得不像一个活人。
李承乾凝视著他,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回答。
他没有失望,反而找到了期待已久的对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拔高,英姿勃发,眼神锐利如鹰。
“好一个『肉身皆皮相!好一个『助他登极乐!”
他朗声大笑,笑声在玄武门前空旷的广场上迴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
“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视人命如草芥,视骨肉亲情为虚妄!”
玄奘眼帘微垂,双手合十,淡淡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辩机种下恶因,今日便得恶果。殿下行刑,亦是因果中的一环。”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李承乾,那平静的目光里,终於有了別样的东西,不是劝诫,更告诫。
“不过,贫僧还是要劝殿下少做杀戮。屠刀一起,冤孽丛生,有损殿下的功德。”
“功德?”
李承乾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孤要那虚无縹緲的功德何用!”
他猛地转身,张开双臂,要拥抱这整个血腥的世界。
他的声音陡然激昂,口若悬河,每一个字都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