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由衷的欢喜,仿佛在无边黑暗中寻回了失落千年的星辰。
灵光中的女子,或者说,新生的剑灵·九婉,缓缓睁开眼眸。那双眸子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洗尽了千年尘劳,同时更多了一抹焱煌剑的金色光泽。她的目光穿透空间,精准地落在林安脸上,看到他那抑制不住的欢喜与关切,那担忧与激动交织的眼神。
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浅笑在她唇边绽放,如同千万朵幽昙在刹那间同时盛放,清冷又魅惑,带着难以言喻的释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呼……公子,幸不辱命。”她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依旧是九婉的嗓音,却仿佛经过了仙泉的洗涤,更加清越空灵,每一个字落下都带着自然的韵律和洞穿人心的力量。
“这副新‘身’,比起那之前灵体化形的幻身,如何?”言语间,她那属于狐族特有的俏皮狡黠瞬间回归,目光流转,带着一丝慵懒的审视意味,上下打量着自己由纯粹灵光构成的完美形体,似乎颇为满意。
林安被她这一问弄得哭笑不得,心中沉重的阴霾因她的成功和熟悉的语气彻底消散。他仔细感应,发现眼前的九婉不再如云影狐身体时受到谟珂石本源缠绕的束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焱煌剑浑然一体的、深不可测的灵动与锋芒,宛如国色天香中与女战神浑然一体。
他能清晰地“听到”焱煌剑的脉动,感受着其核心深处,那属于帝兵的无上威严与九尾狐魂灵的绝世妖娆,以一种玄之又玄的方式完美交融,形成一种前所有未有的、强大而稳定的生命本源力量。她的魂体凝练无比,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朽的灵性特质。
“这……”林安忍不住上前一步,神念尝试着接触。当他的神念触及那月白衣袂的灵光时,没有遇到丝毫阻碍,感受到的是一种水融般的契合、温暖,以及一股磅礴而亲切的同源气息。这不再是一个寄居在狐身的孤魂,而是真正拥有了新生命形态的……器灵!“不可思议!”他由衷地赞叹,“《转灵》秘术,竟夺天地造化至此!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好得很!”九婉赤足轻点,身影瞬间化作一道飘渺的流光,仿佛不受空间限制般出现在林安身侧,带起一阵清雅的异香,非花非麝,而是一种纯净的灵韵气息。她绕着林安轻盈地转了一圈,动作行云流水,灵动得不可思议。“前所未有的好!这感觉……”她停下身形,伸出手,纤长如玉的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辨的、近乎透明的剑芒无声无息地从她指尖激射而出。“嗤——”一声轻响。对面数丈外的、林安用封神笔辛苦开凿出的坚硬洞壁,那由地心深处不知名矿石构成的石壁,如同被无形的锋刃划过,悄然出现了一道平滑如镜、深达尺许的裂痕!切口处光滑异常,甚至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整个过程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快!极致的快!凝练到极致的锋锐!甚至隐隐牵动了空间的一丝涟漪。
林安倒吸一口凉气。这看似随意的轻轻一指,展现出的剑意凝聚力和锋锐程度,远远超过了九婉以往任何一次攻击!这己然超脱了寻常法术神通的范畴,触摸到了“道”的锋芒。作为器灵,她对剑的理解和运用,首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匪夷所思的境地。
“如何?”九婉收回手指,俏皮地歪了歪头,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得意,“这柄笨剑里,可藏着不少好东西呢。虽不能尽数掌控,但借一点皮毛来用用,却也使得。”她感受到了林安的震撼,更加卖弄,身影再次一晃,化为一道更加模糊的流光,如烟雾般没入了斜插在地面的焱煌剑之中。
嗡!焱煌剑瞬间光华大放!不再是刚才那破茧而出的璀璨灵光,而是一种内敛、深沉、古拙的煌煌神威!金红的流光在暗沉的剑身上如水般流淌,仿佛沉睡的火山复苏,一股浩瀚、宏大、足以焚山煮海的帝道剑意冲天而起!洞府内响起若有若无的龙吟凤鸣,空气被这无形的威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低啸。整柄剑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微微震颤着,散发着渴望战斗的锋芒。
紧接着,光华一收,那绝美身影再次闪现,九婉一脸轻松地出现在剑旁。“出来也容易,进去…嗯,感觉更像回家。”她拍了拍剑柄,动作亲昵自然,“而且…与之前不同,这具灵体,只要剑意本源不损,灵力不绝,我便可自由显化,再不用躲藏在皮囊之内,也不必担忧谟珂石带来的本源消散之忧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是真正的,卸下千年枷锁后的解脱与新生。
林安看着她轻松惬意地在实体狐躯、狐形虚影、人形实体器灵三种形态间自由切换,每一次转换都流畅自然,蕴含道韵,心中的震撼与喜悦难以言表。九婉不仅成功获得了新生,更是将自身的潜力与焱煌剑的威能推上了一个不可估量的台阶!他郑重道:“恭喜你,婉儿!自今日始,你之大道,己入坦途!”
“坦途?”九婉闻言,那明艳的笑容中却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如同月影下的涟漪。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洞府的岩壁,望向这方天地的深处,眼神变得幽深。“公子,莫要高兴得太早。此地……有些诡异。”
她轻轻抬起那仿佛由星月光辉凝成的皓腕,对着洞府角落那流动的灵泉虚空一引。一道清澈的水流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化作水蛇升腾而起。九婉指尖在虚空中点划着玄奥的轨迹,泉水随之化作一个奇异的、不断旋转的复杂水纹图案,图案核心竟隐隐显露出一片模糊的、山峦崩塌、河流倒悬、法则混乱的恐怖景象!
“此间灵气虽浓郁如上古洪荒初开,法则也近乎原始本源,利于悟道……但,”她的语气变得凝重,“天地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磨损感’。”水纹图案骤然崩散,泉水洒落地面。
“磨损感?”林安皱眉,他因重伤初愈和专注于为九婉护法,对周遭环境的细微感知有所忽略。此刻被九婉提醒,立刻沉下心神,以神识仔细感应这片天地。
果然!那看似浓郁的、如同液态化般的原始灵气深处,仿佛混杂着一种极其细微、却连绵不绝的……“沙沙”声?不,不是声音。是一种类似法则被缓慢撕裂、磨蚀的感觉!如同光滑的绸缎在不断遭受着无形砂纸的打磨,又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古老机械,齿轮间卡入了微不可察的、但足以致命的杂质。这“磨损感”无处不在,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又坚韧地渗透到每一缕灵气、每一寸空间之中。
他蓦然想起自己与九婉之所以流落至此地的原因——那毁灭性的空间虫洞,那所谓的“活体悖论”。难道这片看似安宁的蜀中结界,就是宇宙秩序为了处理他们这样的“错误”而设立的“垃圾场”?而所谓“磨损”,正是这个临时宇宙正在被主宇宙法则无形“格式化”的征兆?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遍体生寒!怪不得奥陌陌曾说此地时间流速异常,如果整个空间都在被缓慢“磨损”首至彻底湮灭,那留给他调息结婴的时间,恐怕远比感知到的更加紧迫!
“不仅如此,”九婉的声音打断了林安的思绪,她的身影再次凝实,神情肃然,“我在融合剑灵之身时,曾有一瞬间灵识被推至巅峰,触碰到这片天地的些许本质。我感觉……此地并非纯粹孤悬的绝域。”
她缓步走到洞府中央,素手轻挥,地面上那些黯淡的阵基残痕、干涸的本命精血、滚落的青色谟珂石以及云影狐的躯壳,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卷起,汇聚到她手中。她的指尖亮起一点温润的月白光芒,轻轻拂过。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裂痕遍布的阵基如时光倒流般修复平复,干涸的暗金血迹在光芒下彻底汽化消散,不留下丝毫痕迹;云影狐那失去生机的躯体则在一层朦胧的光晕包裹下缓缓收缩、虚化,最终化作一道浅不可察的、蕴含着纯粹九尾狐生命源息的灵纹,被九婉随手收入指尖灵光之中。至于青色谟珂石,则如同被唤醒,重新焕发出温润内敛的玉质光泽,被她轻轻握住。整个清理过程优雅从容,带着一种操控物质的精密与圆融。
做完这一切,她才继续刚才的话:“这方天地,像是……一件巨大的法宝残片?或者说……是某个被生生撕扯下来的庞大空间的‘一角’?其壁垒虽看似稳固,却遍布伤痕与缝合的痕迹。有一股……浩瀚且极度愤怒的意志,如同被囚禁的远古巨兽,在此界的核心深处沉眠、挣扎!”说到最后几个字,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悸和忌惮。那份意志太过恐怖,仅仅是灵识的短暂触碰,都让她这新生剑灵的本源微微颤栗。
林安听着九婉的描述,结合自己感知到的“磨损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法宝残片?撕扯的空间一角?沉眠的巨兽意志?这无一不印证着他之前关于“临时平行宇宙”和“悖论处理场”的猜想,甚至可能更加复杂可怕!而那沉眠的意志……是这片空间形成之初就被封印的古老存在,莫非是九婉感应到了火神祝融的元神气息?还是……这蜀中结界本身不甘于被“格式化”的反抗意志?但这些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他强行压下,现在绝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惊疑不定强行压制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论此地是福是祸,是绝境亦或是中转,当务之急,是我必须尽快恢复伤势,然后……”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九婉,“引动元婴天劫!”
此地的原始灵气法则虽充满“磨损”的危机,却也蕴含着比外界更贴近大道本源的契机。那“磨损感”本身,就是对法则秩序的残酷破坏演绎,若能从中窥见一丝法则生灭的痕迹,对他的道心将是无比巨大的磨砺。而九婉成功转生为器灵,掌控焱煌剑威能大增,无疑是此刻最强大的护道保障!再加上他手中那枚得自九幽魂潭畔、温养多时的聚魂晶所炼化的定魂丹,这堪称他自修行以来,冲击元婴准备最充分的一次!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隆!!!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尽快恢复”的急切意图,亦或是感受到他们这对“闯入者”的气息变化。整个洞府,不,是整个山谷,乃至目之所及的巍峨山峦,都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比之任何地震都要凶猛、狂暴!山壁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烈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岩石从头顶簌簌滚落,带着毁灭性的气势砸下!
洞府外,那原本清澈平缓的灵溪骤然沸腾,卷起数十丈高的浑浊巨浪,裹挟着碎石巨木,发出骇人的咆哮!天空瞬间黯淡下来,不是被云层遮蔽,而是仿佛蒙上了一层扭曲的、充满锈迹和裂纹的暗红色光膜!一股压抑到极致、带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宇宙本身发出的沉眠被惊醒后的怒火,以山崩海啸之势,覆盖了整片天地!
林安与九婉同时色变!
“该死!什么东西?”林安厉喝一声,周身护体灵光瞬间暴涨!
九婉反应更快!清叱道:“结阵!”她身影在原地瞬间消失,化为一道流光遁出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