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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第1页）

漠北边陲惊现前朝余孽活动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块巨石，瞬间打破了朝堂的平静，也惊动了深陷焦虑的东宫。

金銮殿上，陛下震怒，群臣议论纷纷，皆言需派得力之人前往镇抚清查，以儆效尤。

消息传至东宫时，顾清淮正对着一件新送来的，腰身放宽些许却依旧难掩腹部的春衫发愁。闻听此讯，他先是蹙眉，随即，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骤然划过脑海，并且迅速变得清晰而诱人。

漠北，天高皇帝远，地广人稀，远离京畿耳目。

若是他能请命前去……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恐惧与犹豫。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是了，唯有离开这四面楚歌的皇宫，离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他才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诞下腹中孩儿。漠北虽苦寒，却恰是最好的屏障，到了漠北，寻个由头深居简出，谁又能知晓他太子殿下实则是在待产？待他日在漠北生下孩子，妥善安置，再悄然返回京城，届时谁又能知道他曾经历过什么？他依旧是那个尊贵无匹的东宫太子，一切痕迹都将被漠北的风沙掩埋。

巨大的希望带来的激动让他浑身微微发颤，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此事绝非易事，需得从长计议，更要寻一个万全的，不容父皇与朝臣拒绝的理由。

然而，激动之余，现实的冷水也随之泼来。漠北路途何止千里，舟车劳顿至少月余。他这已近八月的身子腹大如箩，腰酸背痛，双腿浮肿，夜间更是难以安寝。这般身子，真的能撑得住吗？

且越往北走，气候越是苦寒，环境越是恶劣，万一途中动了胎气，甚至早产，在那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无太医在侧，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风险极大。

可是留在京城呢？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暴露是迟早的事。届时，便是灭顶之灾。

两相权衡，竟是进退维谷。

顾清淮烦躁地在殿内踱步，孕肚的重量让他步伐显得有些笨拙迟缓。目光扫过镜中自己那再也无法掩饰的身形，俊美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时而决绝，时而犹豫。他的手掌无意识地一遍遍抚摸着那沉甸甸的腹部，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决断的勇气。

孩子似乎感知到他的焦躁，也不安地动弹起来，顶得他一阵阵发紧发胀，更是心烦意乱。

“你也在怕么？”他低头，对着腹部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可留在京城，更是死路一条。不如，搏一把？”

他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他本就是刀尖上行走的人，深知险中求富贵的道理。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和孩子的性命，以及那虚无缥缈的未来。

留在京城，必死无疑。前往漠北，尚有一线生机。

纵然路途艰险，他也必须去搏这一把。

至于身子……他咬紧牙关，他就不信，他顾清淮还熬不过这月余的路程！只要小心些，再小心些……

称病多日的太子殿下，终于决定上朝了。

清晨，寝殿内。顾清淮对着那数丈长的素锦束带，面色苍白如纸。孕近八月的肚子，早已不是当初微微隆起可比，如今是高耸如山，沉坠饱满，腰身尽失，早已非寻常衣物所能遮掩。要将这样一副身子束得看不出端倪，简直是痴人说梦，但他必须将它强行压下去，哪怕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咬紧牙关，亲手将那带着凉意的布帛一圈圈缠绕上自己硕大的腹部。起初几圈尚可，待到用力收紧时，那强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腹中胎儿仿佛被惊扰，剧烈地躁动抗议，顶得那紧绷的锦帛表面都微微起伏。

“呃……”他闷哼一声，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他几乎想要放弃，但一想到金殿之上可能面临的审视目光，便又狠下心来，继续收紧。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奉命前来送朝服的陆参商走了进来。她一眼便看到顾清淮那近乎自残的举动，以及他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殿下，”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此去漠北路途遥远，您这身子本就需要好生将养才有平安到达的可能，束腹上朝的事情，还请殿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