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已空,心中的成算也隨著茶水见了底。
“起来吧。”孟钦瑞的声音带一丝疲惫,落入纪氏的耳中。
他终究还是放弃了那封信,让骨子里的谨小慎微占了上风。罢了,横竖已是未来天子的岳丈,锦上添固然好,没有……也无碍根基。
而且若是真如“孟南意”所言,她干了大事,那问与不问功劳都在,他只需多等待一些时日即可。
纪氏依言起身,目光紧锁在孟钦瑞將那信笺隨意掷於案角的动作上,心中已然明了,问到:“那南意的事……”
不求证,便是一笔糊涂帐。罚?名不正言不顺。不罚?孟府规矩又成了笑话。
但孟南意身为子女,胆敢私自出府数日不归,还累得主母为其扯谎遮掩。仅此一条,小惩大诫一番也未有不可。
也正好可以磨一磨她的性子。
纵使今日见她眼神似有了两分坚韧与胆气,可要做孟家的女儿,要为孟家的前程铺路——她还差得远!
孟钦瑞伸手將狼毫稳稳掛回笔架,沉吟片刻:“该如何处置,你心中自有分寸。”
纪氏垂首应了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残阳如血时,孟府的晚膳时辰到了,但与被禁足的孟奚洲没什么关係,这辈子那对母女没假惺惺地安排什么接风洗尘宴,她只能吃点下人送来的残羹冷炙。
但她甚至没来得及拿起筷子。
几盘寡淡的小菜刚摆到桌上时,纪氏院里的刘嬤嬤便踏了进来。
“二小姐,”刘嬤嬤草草屈了屈膝,眼皮都懒得抬,“夫人让二小姐到祠堂一趟,请吧。”
孟奚洲眨眨眼,一脸无辜:“咦?母亲刚禁了我的足呢,我怎敢出门?嬤嬤,您该不会是来诈我的吧?”
话音未落,她猛地抄起筷子,对著那几盘寒磣的菜就是一顿风捲残云,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
刘嬤嬤:“……”
这齣去一趟,回来疯魔了不成?!
一股邪火直衝脑门,刘嬤嬤强压著怒意,声音陡然拔高:“二小姐!老奴是夫人身边的刘嬤嬤!千真万確是夫人请您去祠堂!烦请小姐快些动身吧,误了夫人的事,您担待得起吗?”
孟奚洲脱下食物,摇头晃脑到:“主意改得宛如前脚绊后脚的,也不怕摔倒?母亲这般英明的人,哪会这般?”
说著,又是几筷子下去,几盘菜已经见了底,只留下几滴油星。
“夫人召见,自有要紧事!”刘嬤嬤的耐心彻底告罄,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是厉声呵斥,“二小姐,即刻动身吧,莫让夫人久等!”
拖延的这点工夫,孟奚洲正好將最后一口饭扒拉乾净。
舟车劳顿,待会儿祠堂里怕是场硬仗,不吃饱哪有力气周旋?
在刘嬤嬤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逼视下,孟奚洲终於慢悠悠站起身,背著手往外走:“吃饱了,正好出去消消食……走吧,嬤嬤。”
祠堂內,烛火森然。
纪氏立於祖宗牌位之下,手中握著家法——是根韧性十足的细竹棍!
棍子长期浸在盐水里,带著一股刺鼻的咸腥气。这东西抽在身上,轻易便能撕开皮肉,痛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