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无声的泪与深沉的沉默之后,两人之间仿佛凝结了一层薄而坚韧的冰。
他们依旧同处一室,商议着下一步行动,但每一句对话都像是行走在薄冰之上,带着刻意的回避与小心翼翼。地窖中带回的证据被妥善藏匿,那是他们扳倒田尔耕、甚至撼动其背后庞大势力的唯一利器,但也如同一块灼热的火炭,日夜炙烤着沈从砚的良知,让他坐立难安。
然而,风暴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更猛。
未等他们理清彼此心中复杂的纠葛,更未等他们布好反击的局,田尔耕疯狂的报复已如嗅到血腥的群鲨,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藏身的孤岛扑来。
枯井巷的失利和关键证据的丢失,显然让田尔耕感受到了灭顶的威胁。他不再顾忌吕芳可能的态度,也不再隐藏獠牙,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黑暗力量,誓要将沈从砚这个心腹大患,连同他身边的一切,彻底撕碎、清除。
隐秘据点外,那些窥探的眼睛越来越多,目光中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空气中的压力一日紧过一日,仿佛暴雨前的闷雷,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终于,在一个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的深夜,杀戮骤至。
数量远超预期的黑衣死士,如同鬼魅般借着雨声和夜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外围几近被渗透的警戒线,直扑小院正屋。
“嗖!嗖嗖——!”
箭矢穿透薄薄的窗纸,带着凄厉的哨音,密集地钉入墙壁、家具之上,木屑纷飞。下一刻,喊杀声、兵刃激烈的碰撞声、以及濒死者的短促惨嚎,瞬间撕裂了雨夜的虚假宁静,将小小的院落变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护住大人!”残存的几名忠心手下嘶哑地吼叫着,用身体组成脆弱的防线,与如同潮水般涌入屋内的敌人殊死搏杀。
沈从砚瞳孔紧缩,一把将林以墨猛地推向屋内最坚固的角落阴影里,自己则反手拔刀迎上。
绣春刀在昏暗中划出冷冽致命的弧光,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风的锐响,必见血光。他眼神凶狠如被逼至绝境的孤狼,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和丰富的厮杀经验,竟以一人之力,硬生生挡住了数倍于己、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
但敌人太多了,而且配合默契,攻势如潮。一名死士狡猾地避开沈从砚主要的刀锋范围,如同泥鳅般贴着地面滑向角落里的林以墨,手中淬着幽蓝寒光的短刃,直刺其心口!
“小心!”沈从砚余光瞥见,心神俱裂,想要回身救援,却被另外两名配合精妙的死士以同归于尽的打法死死缠住,绣春刀格开劈向头颅的一击,却无法完全避开侧腹袭来的冷剑,衣襟瞬间被划破,血痕立现。
眼看那淬毒的短刃距离林以墨的胸口只有寸许。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猛地从旁侧扑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开了那名死士!是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看守院门的老锦衣卫赵叔!短刃偏离了方向,“噗”地一声,深深扎入了老锦衣卫的肩胛骨。
“赵叔!”沈从砚目眦欲裂,怒吼声带着血丝。
那被唤作赵叔的老者却恍若未觉剧痛,反手一刀,以惊人的毅力劈翻了那名错愕的死士,自己却也踉跄几步,重重倒地。伤口处,黑紫色的毒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开来。
“大人。。。快。。。走。。。守不住了。。。”赵叔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沈从砚身上,吐出带着血沫的几个字,头一歪,再无声息。
又一个!又一个视他如子侄、忠心耿耿的部下死在面前!沈从砚只觉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怒火与悲愤如同岩浆,几乎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狂吼一声,刀法陡然变得只攻不守,凌厉不要命,状若疯虎,竟暂时将围攻之敌逼退半步。
然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微不可查的瞬间,一道隐藏在房梁阴影中的弩箭,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吐信,悄无声息地,带着死亡的气息,射向他的后心!
“噗——!”
利器深深扎入血肉的闷响,在喧嚣的喊杀声中,竟异常清晰地传入沈从砚耳中。
他身体猛地一僵,但预期的、心脏被撕裂的剧痛却并未完全传来。他愕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