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叔叔的儿子倒是彻底撒手不管了,把他们领进门后,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没关严,里面很快便传出敲击键盘的声音,劈劈啪啪的,恨不得分分钟把键盘敲碎,中间还夹杂着难听的咒骂——他在玩游戏。
三个人小心翼翼将钱叔叔浸入水中。
那对苍老的眼睛倏地一亮,太久没洗过澡,他大概已经忘记了身体浸在水里是什么滋味。
倪越猜想,这一刻的感受,也许只能用“如鱼得水”来形容吧!
可他似乎很难放松身心,不停用微弱的声音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我身上太脏了”、“对不起,耽误你们时间了”……
倪越握着他干枯的手,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有些难过——为他所处的环境难过,更为他的道歉难过。
想必他平时就是这样向他儿子道歉的——时刻惧怕给别人添麻烦,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抑或,生存本能。
张陈玲虽柔声细语地安慰着钱叔叔,可此情此景,她心里也不痛快。
小马哥则面色铁青,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这大概是迄今为止,他们洗过的最让人心碎的一个澡了。
……搓洗完钱叔叔的正面和四肢,大家正要协力将他翻个身,突然,一股浓烈的烟味儿从他儿子房间的门缝底下钻出,出其不意地钻进鼻孔。
“咳咳……”钱叔叔最先被呛得咳了几声,不自觉地翻起白眼。
倪越心里的高压锅“轰隆”炸开,她腾一下站起身,一把扯掉口罩。
两个队友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像一道龙卷风似的卷进了那个房间。
“你个大傻叉脑子里想什么呢,能不能别抽了?!”她带着哭腔骂道。
话一出口,倪越立刻傻眼了。
她既兴奋又害怕。
钱叔叔的儿子从电竞椅上一蹦窜起老高,他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跟谁说话?你再说一遍?”
倪越豁出去了,挺起胸前厚厚的海绵垫给自己壮胆,一字一顿道:“我在跟你说话,你的烟弄得满屋都是,你爸非常不舒服,请你立刻把烟掐掉!”
“用你管,你他妈是谁?”男人朝她走过来,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小马哥及时冲进房间,挡在倪越身前充当和事佬,“兄弟,有话好好说,不能跟女人动手。”
倪越听到这话一愣,小马哥在拉偏架?不帮自己骂那个龟儿子?还暗戳戳贬低女性?
她一生气又挤到小马哥身前,开起了机关枪:“我管你怎么了!你爸都什么样了你没看见吗,他都快烂在床上了!你还在那打游戏!抽烟!还对我吹胡子瞪眼的,你吓唬谁?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举报你虐待老人!”
男人的脸腾地红了,比他手里燃着的烟丝还红,“你说的什么屁话?我打游戏不就是为了挣钱给他洗澡吗?不然你以为钱是从哪里来的?都他妈是我用键盘一块钱一块钱敲出来的!你一个臭洗澡的不洗你的澡,管什么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