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线条刚硬如石刻,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郁结与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清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走?”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天下虽大,何处可去?我萧峰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他们既要定我的罪,要取我的命,我便在这里,等他们来。”
“可是……”阿朱急得眼圈发红。
“阿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萧峰打断她,目光柔和了一瞬,但随即又变得决然,“你与段公子速速离去,不必卷入这是非漩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段誉从外面匆匆闯入,脸上带着惊惶:“萧大哥,阿朱,不好了,外面好像被发现了!”
萧峰眼神一凛,那股睥睨天下的豪雄气概瞬间回归。“你们快走!”他低喝一声,不容置疑地将阿朱和段誉推向窗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院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有刺客!”“围起来!”
灵溪的魂影在阴影中轻轻一颤。她看到萧峰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门口,主动迎向了那即将爆发的冲突。在他的眼神里,她没有看到恐惧,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平静,以及深处那不愿牵连朋友的决绝。
阿朱和段誉被他强行送走,从后窗悄然离去。
而萧峰,则如同孤峭的山峰,独自面对汹涌而来的潮水。
灵溪“看”着他宽阔而孤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听着外面瞬间爆发的兵刃交击之声、呵斥之声、怒骂之声……她的魂影不由自主地向前飘动了一寸。
她应该做些什么?
像上次一样,凝聚一滴花露?且不说她此刻魂影状态能否做到,即便做到了,在这刀光剑影之中,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或者,像阿朱他们一样,试图带他离开?可她这缕残魂,连实体都无法凝聚,如何能带得动他这铁塔般的汉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空有关切之心,却无相助之力。她只能作为一个绝对的旁观者,隐匿在黑暗里,“看”着他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
外面的打斗声并未持续太久。萧峰的武功显然远超这些普通护卫,很快,声响便平息下去。但他并未离开,只是重新回到了院中,负手而立,仰望着被庄园灯火映照得有些泛红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风吹过,卷起他散落的发丝和衣角。
灵溪的魂影,就静静地悬浮在离他不远的阴影里,与他一同沐浴在这清冷而肃杀的月光下。
她无法现身,无法言语,无法触碰。
只能这样,无声地,陪伴。
如同边塞客栈外那棵沉默的杏树,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投下微不足道的关注。
这一夜,聚贤庄无人安眠。而在这僻静院落的一角,一缕花魂,一个英雄,在无人知晓的静谧中,构成了一幅奇异而悲怆的画卷。
形随影相伴,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