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的声音甜得发假。
"找李建东。"陈依洛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
"没有预约不能进去哦。"
"他儿子想见他,也不行吗?"陈依洛猛地举起怀里的骨灰盒,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里面,是他的儿子,李严寻。"
前台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没再说话,默默按下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李建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很快就认出了陈依洛,即使隔了这么多年,那股倔强的眼神还是没变。
"叔叔。"陈依洛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出于礼貌,我叫你一声叔叔。"但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这声称呼无比讽刺,眼前的男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尊重。
她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滔天巨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颤抖:"你觉得你是人吗?你把李严寻,一个活生生的人,害成了这样!"
李建东的眉头皱成一团,他没想到这个女孩会突然闯进来,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李严寻,不能对一个女孩动手,只能怒喝:"滚出去!前台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滚?"陈依洛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李建东,你看看你自己!你有多恶毒,你根本不是人!"她一句接一句地控诉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试图刺穿这个男人冰冷的外壳。
李建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想再跟这个疯女人纠缠,朝着对讲机怒吼:"保安!保安在哪里?把她给我拉下去!"
保安冲了进来,架住了陈依洛的胳膊。她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把自己往外拖。虽然什么也没改变,李建东依旧冷漠,但她觉得心里那股憋了太久的气终于发泄了出来,骂得痛快淋漓。这或许是她唯一能为李严寻做的事,也是给自己仅有的一点安慰。怀里的骨灰盒轻轻晃动,像是李严寻无声的叹息。
她望着A市的天,阳光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那个少年,李严寻,也许他的世界从来就没有走出过洛城的小巷。在陈依洛的记忆里,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本该在钢琴上流淌出动人的旋律,本该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化作一捧冰冷的灰烬,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为什么?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一个本该拥有光明前途的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推着他走向深渊?是李建东的冷漠与暴力,还是连轩的偏执与纠缠,或是她自己曾经的懦弱与退缩?无数个"为什么"在她脑海里盘旋,像一团乱麻,缠绕得她几乎窒息。阳光依旧灿烂,却照不进她心中的阴霾,也暖不了那捧冰冷的骨灰。
陈依洛刚被保安"送"出公司大门,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依洛?"
她猛地回头,看到裴宇谦正站在不远处,穿着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容,朝着她挥手。可这笑容落在陈依洛眼里,却比A市的阳光还要刺眼,充满了讽刺。
就是这个人,打断了李建东的腿。虽然李建东罪有应得,但裴宇谦的手段同样阴狠。陈依洛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恨自己前几年竟然瞎了眼,还把他当成好朋友,掏心掏肺地信任。
"真巧啊,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裴宇谦快步走过来,语气熟稔得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依洛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她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骨灰盒,绕开他,径直往前走。她不想再跟这个虚伪的人有任何瓜葛,一秒钟都不想。
裴宇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渐渐远去。
火车开动了,载着陈依洛和她怀里的骨灰盒,缓缓驶离A市。她又要回到洛城,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
她可以再次踏上洛城的土地,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再也见不到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骨灰盒冰冷的外壳上。
陈依洛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接了起来。
"喂,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依依……"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有些虚弱。
"嗯,怎么了?"
"妈牙疼,疼得厉害……"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十分难受。
陈依洛的心猛地一揪,眼泪瞬间决堤。妈妈已经上了年纪,牙齿一直不好,她却因为自己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很少关心过她,更别说孝敬了。妈妈对她那么好,可她却总是让妈妈担心,如今自己更是一团糟。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不孝,恨自己连妈妈的痛苦都无法替她分担。
"妈,你先去医院看看,钱不够我给你打过去,你别担心……"陈依洛哽咽着说,语无伦次。
"没事没事,妈就是想你了,看看你……"妈妈反过来安慰她,"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挂了电话,陈依洛趴在小桌上,失声痛哭。怀里的骨灰盒轻轻贴着她的手臂,仿佛在无声地安慰。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失败了,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人都留不住。
陈依洛没有把李严寻的骨灰埋掉,她怕他一个人在地下孤单。她把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带回了家,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这样每晚睡前,她都能感觉到他好像还在身边。
她带着妈妈去看了牙医,看着妈妈因为牙疼而憔悴的脸,她心里充满了愧疚。妈妈这些年一个人有多孤单,她以前从来没想过。
有一天晚上,陈依洛无意间想起大学时的一个夜晚。那时她在A市上学,因为一点小事受了委屈,哭着给妈妈打电话,说她再也不想待在那个陌生的城市了。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妈妈因为担心她,一夜都没睡好,翻来覆去地唉声叹气。
妈妈真的很爱她。这些年来,小玉姐也嫁到了外地,家里就只剩下妈妈一个人。陈依洛看着妈妈日渐苍老的脸庞,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头发也白了不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孤单一人,她还有妈妈,还有需要她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