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境机宜司急报传来,北方蛮族异动。探得锻部、胡部正在调兵,欲联合南侵。
朝堂鼎沸。
“区区戎狄,何其?自量!”
“蚍蜉撼树,犯我天威,简直自寻死路!”
“茹毛饮血之徒,取之犹热鏊翻饼耳!”
一片愤慨声中,两鬓斑白的同知枢密院事耿培中出列:“陛下,北蕃进犯,应是有备而来。”
“哦?爱卿细说说。”
“是。我朝十数年来,举士日减,臣闻科考落弟转而西出者不在少数。蛮夷之地乍闻我天朝规制,怎能不争相仿效,累月积年,亦不应小视。”
主管科举的礼部侍郎吴咸马上接到:“陛下,此等背主投敌之徒,幸得陛下圣明垂察,不然选之在侧,岂非社禝毒瘤?”
“陛下,”兵部尚书方文藻出列:“秋季干燥,马肥草茂,边镇四州收粮在即,蛮族此刻突袭,且人数众多,我军切不可轻敌。”
“区区北蕃二部,萤火哪堪匹敌圣上烈日之光,何足多虑!”
“无非劫掠,其何有继哉?”
典军中郎将滕九蛟出列:“陛下,锻、胡二部主事人锻采、胡钦克图,皆骁勇善战,十数年间并吞周遭部落,侵占我关河走廊,已然坐大,此番恐有图谋,非劫掠而已矣。”
十数年间坐大?这是出言暗讽朕登基以来无所作为?挟当年的拥立之功指点朕吗?皇帝不动声色,心里却一阵冷笑,最厌烦这种把“我有恩于你”贴在脑门子上的人了。
“陛下,”参知政事侯钰出列:“西北方向娄族、奚族与北蕃素来通使密切,我军须谨防其策应。”
龙武军云麾将军苏长训出列:“陛下,蛮人长于骑射,龙武军十营,重骑钟吕营,轻骑游奕营、前哨营和飞骑营,步兵精锐四威营和金甲营,昼夜操练,秣马厉兵,为国请战!”
滕九蛟亦说:“臣,愿为陛下死守国门。”
当天圣旨颁下:
东路军,行军都统梁恒,监军高劭德,率龙武军精骑四营,出耘州、粟州,与棋峰关守将唐奉瑜合兵,迎击北蕃。
西路军,行军都统滕九蛟,监军李深頫,率军一万,出松州、昱州,与峻崖关守将穆墨梭律合兵,收复关河区域,兼阻娄、奚。
军情紧急,隔日出征。
梁恢一整天和梁愫待在一起。
她为他整理行装,他就坐在桌旁看她。
她从细白的脖颈上摘下一枚荔枝大小的红绸袋,心形的,为他戴上,再放进中衣里面,她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再把衣领抚平。
他任她摆布。
“我给你存了钱,就放在小敏……”
他吻住她,直到两个人都尝到咸咸的泪水。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时间可不可以就停留在这里,她搂着他的腰,细胳膊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如果我还有运气的话,全部都给你,你要平平安安的。不管在哪儿,你都是最耀眼的那个,只要你好,我就会很快乐。哪怕再也见不到了,也不需要太想我,只是这一刻,可不可以再久一点……
他紧紧地拥抱她,心口的衣服都湿透了,心脏也仿佛被撕裂了,时间本来已经在倒数,不管是猝不及防还是早有铺垫,他没有准备好分别,他没有办法去准备,这是他唯一的拥有,是他全部的眷恋,如果他这个人还有一丝一毫的价值,可不可以全部兑换成,再相见,再相拥……
“等着我。”他吻着她的头发。
“当然,”她哽咽着说:“恢,下辈子,我嫁给你,你也,等着我。”
大军开拔。
东路军都是骑兵,但为节省马力,一天骑行,一天步行,梁恒等军官与士兵同行同止,从无殊异。
监军高劭德,是高皇后的侄子,任通政使司参议,三十来岁,看着是个公子哥的作派,但一路上晓行夜宿,饮食粗砺,倒也别无二话,只是总提起长公主。
梁恒心中厌烦,郑显荣为了晋升甘作棋子,直接导致少师身死名灭,皇帝一石二鸟,又来打他的主意,白白可惜了郑家小姐。
游奕营里陈迎昭和王玄挺各带人马向前探,路线图、水源图、山势险阻图一张张传回来。
前哨营昼夜警戒,前路、侧翼、后方,如网状散开,确保轻装行军无虞。
这是梁恒第一次出征,之前被滕九蛟借去作为偏将平过叛,滕九蛟真心想培养他,讲了很多实战的战术,比兵书战册里写的还要灵活实用。
高劭徳话里话外让梁恒带着龙武军练练手,主要看滕九蛟打,打完了回去领功作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