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文母看着他这副模样,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又抓不住关键,只能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你厉害,整天神神秘秘的!”
文父不再解释,重新拿起报纸,目光却并未落在文字上,而是变得幽深。他布下的局已经层层收紧,现在,他只等着看那个不够聪明的儿媳,什么时候才会被逼到绝路,自己走到他面前来坦白。
他不仅要追回那笔钱,更要借此机会,好好给儿子和那个需要成长的儿媳,上一堂深刻的人生课。
回到家,那套承载了他们短暂幸福与如今巨大秘密的出租屋,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慕容墨染和慕容衿雪乖巧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不敢大声玩闹。
文时默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和不安越来越重。他看了一眼魂不守舍、脸色惨白的慕容青瓷,对两个妹妹说了句“衿雪,墨染,你们自己看会儿电视”,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慕容青瓷的手臂,将她带进了卧室,并关上了门。
狭小的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文时默看着妻子那副失魂落魄、眼神躲闪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他双手扶住慕容青瓷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声音带着压抑的担忧和不解:
“老婆,你看着我!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从爸提到买房子开始你就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害怕什么?爸答应出钱给我们买房子,那也是为了我们和景晨好,你不要想多了,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啊!”
他的话语,他眼神中那份依旧存在的信任和关切,成了压垮慕容青瓷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日来的恐惧、愧疚、无助、以及害怕失去他和这个家的巨大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强撑。
就在文时默话音刚落的瞬间——
“扑通!”
一声闷响,慕容青瓷猛地挣脱了他的手,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毫无征兆地跪倒在了文时默面前的地板上。
这一跪,用尽了她全部的尊严和勇气。
她仰起满是泪水的脸,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对不起……老公……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语无伦次,双手死死抓住文时默的裤脚,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我把钱……我把咱们结婚剩下的那6万多块钱……弄丢了……全都没了……呜呜呜……”
将这个沉重的秘密嘶喊出来,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崩溃的哭泣和一遍遍的“对不起”。
文时默僵在了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脸上的担忧和疑惑瞬间凝固,然后慢慢转变为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多少钱……弄丢了?”
慕容青瓷跪在地上,仰着泪痕交错的脸,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断断续续:“除了……除了你后面给我的那两万多块钱……其他的……其他的钱……全都没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慌忙补充道,试图解释自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补救”:“还……还有那两条烟……因为当时所有的钱都没了,我……我怕你来问我要生活费,我拿不出来……所以……所以我就把它们给卖了……换了八百块钱……”
“轰——!”
文时默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栽倒在地。
“全……全没了?六万多……全没了?”他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低吼,“慕容青瓷!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啊?!”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瞪着她,额头上青筋暴起,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巨大痛苦。
“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干了一年!也才挣了五六万!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质问,“普通家庭,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能有多少?!几口人辛辛苦苦一年也就万把块钱顶天了!你之前在餐厅打工,一个月380,一年到头不吃不喝,你也就能存个4000块钱啊!!”
他伸手指着她,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六万多……六万多块钱啊!!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弄丢了’?!啊?!”
面对文时默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质问和那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愤怒目光,慕容青瓷只有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哭泣和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凋零的叶子。
她不敢解释,也无法解释。是啊,如此庞大的一笔金额,以她目前的能力,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将近二十年才能赚到……这个认知像一座更沉重的大山,将她死死压在地上,连一丝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只能绝望地感受着丈夫那滔天的怒火和……那可能随之而来的,彻底的抛弃。